凡是名气盛的地方,便是没实打实的见过,大多也能教人耳濡目染之下了解到六七分。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拿某些大人物的光辉事迹挂在嘴边说上几百几千遍的人,其中尤以游侠儿居多,仿佛多吹上几遍所谓剑仙的风采,自个儿就真能从其中学到多少本事一般。
王二顺就很瞧不起这种人,而且对于这一点从不避讳,甚至不介意当着二马的面大大方方的承认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在他看来,人有缺点不算缺点,真十全十美那就不是人了,就该被拿香火敬在佛龛上了。有缺点,并且敢直视它坦然承认,那就算不上多大的缺点了,是有修正的余地的。
倘若自己都装傻,那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只能一错到底,且再无任何勘旋的余地。
所以说,承认优点不难,可认同自身的不足却总是堪比登天。三省吾身是句轻巧话,易说难做。
小妇人到底还是上山了,把两个孩子压在了云出这个名头极盛的山头上。
口口声声将苏敛骂了个狗血淋头的老掌教笑呵呵的就把那两小子收了,与死皮赖脸非要学剑的王二顺有着天壤之别,全然是另一幅热络态度。
对此王二顺看在眼里,却并不在意,他的所有心思早就丢在了苏剑仙身上,一心一意要撬开苏敛金口,想学那霸道剑。
云出府衙亲自派了小吏走了趟迟白山,那个膀阔腰肥的胖子上山可费了好些功夫,笑的谄媚,再三向老掌教确认苏家剑冢是否真的打算收了燕地流民。
老掌教没给他好脸色,不耐烦的表示若云出敢拿剑冢当那贫民窟,牛鬼蛇神都往里送的话,就要给他瞧瞧苏家剑冢到底是不是真有两个剑仙,是不是真有那抬手招万剑的好功夫。
胖子赔着笑连连称是,老老实实帮三人上了户,好在小妇人本就没什么家底,全身上下所有家当也就几双糙鞋而已,于是过程也就显得简单多了。
签了字摁了红印,这颠沛流离的一家子算是彻底成了云出人了。办完事了的胖子却没急着走,而是旁敲侧击拐弯抹角的暗示自己手头有些紧,老掌教看在眼里,随手打了个响指,剑冢内便掀起剑风阵阵。
胖子一张脸憋得青紫,敢怒不敢言,很是憋屈的走了。
苏家剑冢一毛不拔是一辈辈传下来的规矩,没有坏掉的道理,瞧着那圆滚滚下山的背影,老头子还是很满意的。
苏家剑冢从来都是如此,不仗势欺人,只以德服人。
这在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妇人眼里,就显得很忤逆了,她认为不管如何,也没有教官差黑着脸的道理,这往往会引来祸事,这样不好。向来只会逆来顺受的小妇人忧心忡忡,觉得以后的日子断然会遭受诘难,且会很频繁。
老掌教对此只是一笑置之。
两个孩子还小,正适读书开蒙的年纪,但既然要入剑冢,就没有不握剑反倒握卷的道理,老掌教没打算让那两小子去读书,随手削了两只木剑就丢给了他们,并表示能在那块大剑碑上刻出字来,就算是剑冢弟子了。
要不怎么说天赋是一切的前提,世上不公的事情有许多,练武更甚,生来一副好根骨就是能少走许些弯路,踩着蹊径一路登顶,往往能羡煞旁人。
这是嫉妒不来的事情,老天给的造化,任谁也抢夺不走,就只能瞧着流流口水发几句牢骚罢了。
当偷偷瞧见那两流着鼻涕的小子笨拙的挥着剑,居然还能在剑碑上歪歪扭扭的砍出个上好剑字,王二顺的满腹牢骚就没停过。
尤其是当老掌教笑眯眯挥手拂去剑痕,满意点头之后,王二顺的牢骚就更多了,甚至连二马的口头禅都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