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泉飞瀑逆流而上足有十丈有余,在银龙心口处,那一柄三尺桃木剑显得格外刺眼。
一场新雨落下,久久才歇,淅淅沥沥润湿了整座后山,两茶功夫后,流瀑缓缓倾泻,重归平静。
那袭长衫被水汽染得通透,长衫很薄,被水一润后很轻易就能瞧见胸口那道细狭的剑疤。
剑疤不算大,却极重。
苏敛缓缓睁开眼,轻吐了口气:“有点欺人太甚了啊。”
老头子望着那把桃木剑,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吹胡子瞪眼道:“简直是欺人太甚。”
后山不算逼仄,却也不宽阔,水汽一氤,就很有几分湿闷了,苏敛抬手轻拂,拂散面前浓郁水雾,笑了笑道:“水汽这么重,真叫人喘不过来气。”
老头子抹了抹胡子上的唾沫星子:“是挺闷的。”
苏敛脸上笑意渐浓:“出去透透气?”
老头子总算没有附和他了,只是轻声道:“再坐坐。”
苏敛看了眼那柄桃木剑,剑尖入水半寸,横悬于空中,将一汪飞瀑切作两半,这般瞧去,倒颇有股子斩瀑开山的势头,很能唬人。
老头子又重复了一遍:“再坐坐。”
苏敛慢慢收回目光,咧嘴一笑很是听话:“也好。”
大抵练剑的都有股子倔劲,身上那副铮铮傲骨很难拗得断。
若是在山内悬上一剑于人举头三尺,也能忍得下这口气,甚至大有一副把脖子狠狠伸出去任君宰戮的不要脸架势,这就不太像练剑的了,简直没了半点锐气。
苏敛并不是个听话的学生,更不是个修身养性的好脾气剑客,只是好歹老头子一把年纪了陪在这禁足不容易,得给些面子,所以两条腿多多少少就有些迈不动了。
这般想来,其实自己也挺尊老爱幼的。
苏敛眼睑微垂,没来由的笑了出来。
老掌教眼观鼻鼻观心,盘膝而坐如同老僧入定,并没有听见。
所以说,世上多得是求死的人,这并不涉及到什么所谓的看破红尘不念人间,仅仅只是单纯的求求你弄死我而已,三分任性,三分寻衅,以及用李富贵的话来说,还有四分去他奶奶的老泼皮。
光头汉子回来的时候,有些诧异,先是偷偷望了眼闭目养神的苏敛,又看了看老头子,半响,无奈的摸了摸他那颗铮亮的脑袋说道:”不是个好相与的主,无量山这回多半不是来讲道理的。“
苏敛没睁眼,只是嘿嘿一笑:“剑都快插我脑门上了,这还不够讲道理么?”
光头汉子望了眼仍悬于瀑泉心口处的那三尺桃木剑,试探着问道:”要不我去挨顿打?”
“冢里就属你最皮糙肉厚,兴许还真能抗下那家伙几剑,挨上两剑让人家气消了,这事也就过去了,我觉得可行。”
老头子没有理会苏敛的阴阳怪气,只是问道:”老四呢?”
“去了丘涂。”光头汉子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说是苏敛前辈点名让他去送个人。”
老头子愣了愣,然后目光落在了苏敛身上,冷笑道:“在外面待久了,都学会算计剑冢了?”
苏敛耸了耸肩,并没有接下这口黑锅:“丘涂离烂药谷有多远你不清楚?我只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