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他……没有和我说过这些……”赵卿欢的声音有些空,飘渺的听不出情绪。
东方旬闻言,淡淡的叹了一口气,想着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不如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这些事,说远不远,说近呢也是十几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是,九郎的确将俱公公视为杀父仇人,萧家的这笔账算在他俱文珍的头上也不算冤枉了他。但是如今九郎他自己也是身陷宫中,为官为奴的这些日子,他看的远比十几年前年少时看的要多,要远,要透彻。我不知俱公公和你私下的关系如何,也不知道他今日到底和你说了一些什么,其实按着禾煜的性子,倒是特别乐意看到九郎被你气的跳了脚却偏偏有口不能驳的憋屈样,但如今眼前难得有个他信任的、喜欢的、愿意去呵护的小娘子,我总觉得俱文珍的事儿还是要同你说一说,免得你们因为一个俱公公而闹出更大的心结来。”
“什、什么……什么喜、喜欢的……”赵卿欢倒吸了一口凉气,越发的结巴了。
可东方旬却置若罔闻的转过了身,事不关己道,“诶,喜不喜欢的随便你们,只要以后九郎的脾气不要和现在这样说来就来我就阿弥陀佛了。本来就是个练家子,一闹起来还上蹿下跳的,谁受得了……”
东方旬的声音渐渐的轻了下去,赵卿欢五味杂成的看了看天际的薄月,一咬牙就碎步跟了上去。可是这会儿再走,她心里的着急早已被无尽的内疚取而代之了。
想着白天在梅遇笙的面前,她还那么理直气壮的因为宋瑶的事儿扬言要信了俱文珍,赵卿欢顿时都有些无地自容了。
虽说不知无罪,可是将心比心,若现在让她和梅遇笙换个立场,只怕她心里的气劲会比梅遇笙来的更大更凶猛些。
一想到这些,赵卿欢脚下的步子便又快了许多,且一边走,她心里便一边开始默默的酝酿起了一会儿见着梅遇笙以后要服软的说辞了……
可是有些事,确实是想想容易做做难的。
就好比现在,明晃晃的屋子里,看着梅遇笙正翘着二郎腿在那儿一边吃茶一边和白三下棋的样子后,赵卿欢承认,她心里因为东方旬夜色中说的那番话而泛起的同情心顿时就消了一大半,连带着什么服软的说辞也统统的咽回了肚子里。
“你怎么来了?”听着门口有动静,梅遇笙自然就抬了头,而眼见着赵卿欢跟在东方旬的身边神色紧张的走了进来以后,他惊讶的就喊了一句,掌心中的棋子儿也“哗啦啦”的散了一地。
“赵娘子听说你被禾煜揍的不轻,担心的不得了,一定说要过来看看你。”东方旬面色不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而精明如白三,一看到眼前这个架势,便是赶紧站了起来,一边笑哈哈的同赵卿欢和东方旬寒暄了两句,一边贴着门框就要往外溜。
但东方旬又哪里会多此一举的留下来等着被梅遇笙找茬,眼见白三走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便伸手一把就拉住了他笑眯眯的说道,“去烧一碗鸡汤面来,再随便弄两碟子爽口的小菜。”
“给九郎和赵娘子么?”白三愣头一问。
结果当即就吃了东方旬一记爆栗,“给我!”他说着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白三,然后先白三一步退出了屋子。
而赵卿欢气归气,可全部的心思却都挂在了梅遇笙那张五彩斑斓的脸上。看样子他确实是挨了禾煜的揍,不过白三好像已经给他上过药了,以致现在梅遇笙这张脸上是黄一块青一块的,像极了戏台上唱戏的丑角儿,格外的可笑。不过赵卿欢却笑不出来,打从她进门开始,看梅遇笙的眼神就只能用“凌厉”二字来形容。
所以当东方旬和白三的声音彻底消失在廊子尽头后,梅遇笙便嬉皮笑脸的先开口问道,“这大晚上的,你怎么就能这样跟着十一瞎窜呢,万一遇着巡坊的兵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梅公公会保我的,有什么可怕的。”赵卿欢冲口就道。
梅遇笙一愣,“这又是怎么了,和吃了生米似的。”
“梅公公神机妙算神通广大,怎么,算不出我这会儿是为了什么生气的?”其实,赵卿欢是心疼了,因为梅遇笙的脸,又因为之前东方旬和她说的那番话,可她越心疼就越来气,越来气心里就越发紧的要命,结果这话一说出口,她的眼泪也就跟着一并簌簌的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