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属于典型的西北农户所住的泥瓦房类型,里面坐着两老一少,乍眼一看,房顶上的椽木由于多年的烟熏燎烤已蜕变为黑色,上面零星结着一个又一个小型蛛网,屋子正上方挂着一盏电灯泡,发出微弱的昏黄的光来。
“乐儿他爹,今天筹到钱没?”
这是一位脸上布满刀刻般皱纹的老妪,正在一边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碗,一只手在锅里舀着热气腾腾的饭,一边对坐在炕上的一老叟说道。
此老叟正是代梦的父亲代力。
听到这话,他掐灭了手中的旱烟,两只手不自然地揉搓了着皑皑如雪的头发。
“他大叔也没钱啊。最近他三儿子要娶媳妇,把钱给他三儿子了。”
“我走时,他还催我把之前借他的钱还了,他这边还差钱着呢,你说,我这上哪儿去给他凑去?”
代力两只凹陷的眼睛里泛着深深的忧愁,犹如一位濒临死亡的病者。
“爸,都怪我,都怪我无能,这么多年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一位体型弱小、瘦到只剩下一把黑干柴一样、脸色蜡黄的中年男子发话了,眼睛里冲盈着泪水。
他正是代梦的哥哥代欢,软骨症已把他折磨的不像一个人样儿,一个轻微的动作,只听见咔嚓一声——骨折了——就需要去医院治疗。
“这怎么能怪你呢。”代力伸出一只长满老茧的手,替代欢揩去脸颊上的泪水,和蔼可亲地说道,“怪只怪上天瞎了一只眼,对你太不公平了。”
随着代力说完这句话,屋子里陷入短暂的死寂。
缄默过后,老妪将碗呈在炕桌上,道:“欢儿他爹,你明天了去他三叔家一趟,他三叔近来生意做的不做,兴许可以借到一点。”
“还有我妹妹家,你也去一趟,他大儿子现在可是某建筑公司总经理,听说一年可以挣上百万呢,借个几万啥的应该没啥难度。”
“唔,好。”代力端起碗,扑腾扑腾大口吃起来。
农村人吃饭没啥讲究,大口吃的时候发出的声响,犹如圈养的猪吃食的声音。
老妪一边给儿子代欢喂饭,一边说道:“今年一定要给梦儿买套房子,不然他媳妇就会和他离婚。”
“再说了,像他这个年龄,也该有套房子了,然后就可以生孩子了。”
“你明天了放下身段,也不要不好意思,好好求求人家,虽然是亲戚,但你也得和声细语,说些哀苦的话,才能借到钱呢。”
“可我们……”代力欲言又止,无力地放下筷子,脸上的皱纹愈加深了。
坐在炕头一旁的老妪何尝不知道代力说的是啥意思呢。是啊,这些年来,为了给大儿子治病,他们向亲戚不知道借了多少钱,到现在几乎没有还过。
当然,不是不还,是他们压根没有那个能力去还。现在又要让他们借钱,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何其难呀!
以前亲戚见到他们来了,还会热情迎接,给他们饭食吃,可现在,只要一见到他们,亲戚们赶紧闭上了自家大门,任凭他们如何敲门,就是死活不开,俨然里面没人一样。
其中的痛楚,可想而知。
代力匆匆吃完了一碗饭就不再吃,拿过炕头的旱烟,抽起旱烟来,烟雾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呛的正在吃饭的老妪一阵咳嗽。
“你能不能少抽点烟。”老妪责嗔道,“你如果不抽烟,不知道能省下来多少钱。”
“我心烦,不抽不行。”代力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老妪,“再说了,我抽的这旱烟,都是自家种的,能费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