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女”笑了笑,站起身往房间的深处走去,边走边说:“跟着来吧。”
房间尽头是一堵惨白的空墙,但“血魔女”一靠近,空墙便自动裂出一道门来,轻轻往旁边滑开,露出一段往上走的阶梯。这是“血魔女”特设的密室,若非她允许,无人能进。
这里隐藏着“血魔女”很多秘密,玛希是这么认为的。她想多来几次,弄清楚。当然这是其中一个目的而已。
二人顺着阶梯,走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方正的白色墙体组成一个个方正的房间,没有灯没有明珠,却如白日般光亮。周围很安静,除了自己和“血魔女”的脚步声、呼吸声,听不到任何声音。据说这是因为每个房间都经过特别的消音处理,即使在房间内大喊大叫,外面也听不到分毫。
这里的布局如棋盘,纵横交错,加上每个房间外观相同,若无熟悉的人带路,必然会迷路。
这里有多少个房间,玛希不知道,但是她感觉每次来,都会比上一次大一点,莫非这个空间在不断扩大不成?
更有可能,其实她们现在其实是在“血魔女”的内空间里。
思考间,她们已来到目的地,玛希已来过好几次的房间。
“血魔女”打开门,迎面吹来一股强劲的风,带着些许血腥味。玛希率先走了进去。
据说每个房间根据用途,其内在是不同的。那么玛希现在所处的房间,其用途应该是“囚禁”,所以光线昏暗,犹如山中洞穴一般,皆是岩石钟乳。
待眼睛稍稍适应,玛希也看清了房间内的囚犯。
“怎么,又来了?”这个面黄肌瘦、下半身被卷在骤风中的女人嘲讽道。
“对,我又来了。”玛希靠近,头发被女人周围的飓风吹乱,如同她此刻的内心,愤怒不已。
“今天又是来问什么问题的?”女人欣赏着自己的指甲,一眼都没看过玛希。
“巫师团现在在哪里?”这是她每次来必问的问题。
女人一语不答。
“‘血魔女’跟巫师团有过什么交易?”玛希自顾问着自己的问题。
“我说朱尔,你就任由她审问我吗?”女人抬眼看向玛希身后的“血魔女”,“就不怕我说出不利于你的话来?”
“无所谓,”“血魔女”耸耸肩,“反正大家都说我是魔后,多点罪名我也担得起。再说,艾基特琳,你的性子我了解得很,你是不可能出卖巫师团的。”
“哈哈哈”以前不苟言笑的艾基特琳,被囚禁于此三年,变得爱笑了,“那你还让她一趟一趟地跑,这不是耍小孩玩嘛?”
“审问不是她的目的。”“血魔女”早已看穿了玛希的心思,“她不过是找你发泄发泄心头怨气而已。”
似在呼应“血魔女”的话,玛希走上前伸手试图触碰围绕在艾基特琳周围的飓风,但再一次被弹了回来。
过了三年,姑姑的结界仍如此强劲。玛希心酸地感慨道。
当年希晖堂前,奥布里院长率众抵挡伽夫和艾基特琳两名巫师团部长。开战没多久,她的属下皆败下阵来,即使没死,也无力战斗。
据幸存的魔法师回忆,院长被两名部长前后夹击,身受重伤,却还分出魔法力为他们设起保护结界,以免被僵尸袭击。也因此院长无法全力抗敌,苦撑了很长时间后,终于败下阵来。
但是她没有放弃,竟然倾尽全身之力制造了这个飓风牢笼,将艾基特琳困住,魔法团也得以第一次俘获巫师团核心干部。
然而院长却因伤势过重,不久于人世。
如果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血魔女”愿意出手救治,说不定姑姑还会活着,自己也不会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每每想到这,对“血魔女”的恨浮上心头,玛希必须用尽全身力气克制住自己想杀了她的冲动。
杀了“血魔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必须从长计议。她可以从简单的开始,比方说折磨这个直接害死姑姑的凶手。
她又伸出手,这次停留在结界的不远处,手感受到飓风带来的强劲风力,然后念出魔咒:
“往事再现。”
“如果你是想用魔法让我述说以往的事情,我建议你不要白费力气。巫师团每个干部都设有心灵结界,以保护巫师团机密要事。”艾基特琳从她的魔咒的名字推测着魔法阵的用途。
“我知道你的心境有结界,”玛希回答说,“前几次我遇到过了。对巫师团的事情保护得很严密,但是其他事呢?”
她得意地笑着,魔法阵迅速被飓风卷入,随后带进艾基特琳的身体里。
艾基特琳先是疑惑,不明白,然后是诧异,紧接着眼中出现了恐慌,这可是玛希从未见过的。但她知道,自己的这个新魔法成功了。
“看来你下了不少功夫。”身后的“血魔女”赞许道。
“这是通过唤醒久远记忆,让被施法者感受到原始恐惧的魔法。”她既是对艾基特琳解释着,又在对“血魔女”说。
“久远记忆啊,会唤醒多久以前的?”“血魔女”似乎很感兴趣。
“少年,童年,甚至是婴儿时期。”
玛希刚刚说完,艾基特琳就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她蜷缩成一团,面带惊恐地看着周围,眼神恍惚呆滞,嘴里不断地念叨着:“不要看到我,不要看到我。我不存在,我什么都不是。我不存在。”
玛希半蹲下来,盯着艾基特琳的眼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我不存在,我什么都不是。你看不到我。”
玛希的注目,让艾基特琳十分害怕,往后退了几步,用双手挡住自己的脸,试图切断玛希的目光,嘴里更是继续强调着。
“你是不是有力过猛,起了反作用力?”“血魔女”质疑着玛希魔法阵的成功性。
她总是在质疑!玛希恼怒地想,随即将魔法阵做了微调。
艾基特琳的表情又变了,挡脸的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呜呜地哭起来:“妈妈,妈妈,琳错了,琳不该惹你生气。求你,求你不要再打我了。”
“琳,”玛希看到了突破口,“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妈妈就不会打你了。”
听到这句话,艾基特琳,不,是琳放下了一只胳膊,试探地问:“真的?”
“真的。”
“你要问什么?”
“奥芮在哪里?”玛希直呼巫师长的名字,此刻的艾基特琳必然回到孩童时期,哄骗是最好的审问方式。
“奥芮?”琳一脸迷茫,似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那个穿着很漂亮的裙子,笑得很甜的女孩。”
“啊那个看起来像千金大小姐的丫头,”琳竟然流露出厌恶的表情,“我不喜欢她。”
“所以她在哪儿?”
“大姐姐,你为什么想要知道奥芮在哪儿?”琳却没有回答,而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玛希。
“我跟你一样,不喜欢她。所以想教训教训她。”
“呵呵,”琳忽然笑起来,“你骗人!”
“我没骗你。”玛希不明白,找巫师长,她就是要报仇的。
“你不能让妈妈不打我。”原来琳指的是这件事。
“怎么会?我能让妈妈不打你。”玛希坚持道。
“你骗人!你骗人!”琳忽然情绪激动起来,想扑向玛希,却被结界挡住了。
“我没骗你,琳。”玛希说,“只要你告诉我,奥芮在哪儿,我就救你出去。”
“那你先救我。”琳笑了,笑得狡诈诡异。
玛希愣住了。据她观察,此刻的琳,应该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怎会有如此重的疑心?她应该怎么回答?
“看吧,我就知道你在骗我。”见玛希不说话,琳得意地说,“妈妈说得对,除了她,其他所有人都是骗子。我才不会相信你呢。”
说完,转过身背对玛希,不再说话。
“走吧,你今天又失败了。”“血魔女”上前拍拍玛希的肩膀。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再一次失败了。玛希无言,转身离开了房间。
“血魔女”关上门后,对她说:“这招很聪明,但是火候不够。”
“你是认为应该再逼她一下吗?”
“不,”“血魔女”摇摇头,“我是指你没真正抓住艾基特林的弱点。”
“她的弱点不是她的母亲吗?”
“你看到的只是她自小被母亲虐待而产生的恐惧,却没有看到更深层次的感情。”
玛希摇摇头,她不明白“血魔女”的意思。
“血魔女”与她一边并肩走着,一边解释说:“在我们那里有个词叫‘斯德哥尔摩症’,指的是长期被囚禁或虐待的人,最后会对施暴者产生依赖,甚至帮助施暴者行凶。”
玛希看了看她,确定她不是在胡说,便不解地问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竟然让人对伤害自己的人产生情感。”
“因为绝望和恐惧。长时间的被害,无法被解救,使她会错以为自己的生死掌握在施暴者手中,施暴者的安危关系到自己的安危。所以他们会反过来维护帮助施暴者,进而把解救他们的人当成敌人。这种感情,玛希,你难道没有吗?”
玛希停下脚步,望向“血魔女”,对她的提问越发感到困惑。
“你恨我,”“血魔女”直视她的眼睛说,“但是你必须靠我和罗瑞,找到巫师团的下落,才能替薇拉报仇。”
玛希的心因为这个残酷的事实而颤抖着。没错,她恨“血魔女”,恨她夺走了阿诺德,恨她救不了姑姑和老师,恨她明明受到那么多人的质疑和非议,却仍活得这么潇洒自在。
但是玛希做不到不与她来往,做不到真正与她对立。因为现今世界,若说谁能并愿意帮她找到下落不明的巫师团,可能就只有“血魔女”和“秘盟”了。
她的打算是,先利用“血魔女”找到巫师团,替姑姑报仇,然后再调转矛头报复“血魔女”。然而这计划到了“血魔女”的嘴里,怎么变味了呢?
“其实,我说的也不对。”“血魔女”笑了笑,继续说,“所谓我对你的伤害,不过是你的想象。实际上我根本没有对你做什么。”
她冷笑一声说:“原来大人并不认为自己伤害过我。”
“是的,玛希。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或者说我并不屑于去伤害你。”“血魔女”的眼神忽然冷了下来,“你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小丫头而已,对我来说,无足轻重。”
她的眼神冷得像冰,似霜,更像无情的利剑,戳穿了玛希的伪装,把玛希惊得后退了几步。
【不过是个小鬼,有什么用?】
【什么紫袍魔法师?若不是阿奈大人唯一的学生,魔法团才不会给她这样的殊荣。】
【她配吗?论能力,论功绩,她哪点配得上紫袍了?】
这三年来,在工作中她窥见了形形色色的魔法者对自己的评头论足,此刻一股脑儿浮上心头。这才是大家对她的真正评价,平日里的关怀、赞许、崇拜,全是骗人的!骗人的!
“我、不、是、丫、头!”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否认着。
“那就证明给我看。”“血魔女”说完,关上了密室的门。
“好!”
不等“血魔女”回应,玛希丢下这个回答便离开了异史室。
说她依赖自己,那个“血魔女”太狂妄了。
玛希愤愤地走着,全身因愤怒而激烈地颤抖着。
说她微不足道,说她自以为是。好啊,她会证明给她看,给所有人看,她玛希•奥布里,不仅配得起身上的紫袍,更担得起多洛莉丝•阿奈唯一一名学生的名号!
“玛希。”
当她如此决定时,仿佛创主安排好的一般,那位出现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