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胳膊而已。本小姐在乎过吗?”桑桑不以为然地举了举左臂,“再说,这个比原来那个好用多了。”
“感觉我总是在被保护,被拯救,”爱莱塔难过地笑了笑,“这次我要自己救自己。”
“好大的口气啊,”巫师长轻蔑地笑着说,“你龙力虽强大,可惜没法在这么小的地方施展。至于魔法力嚒,因为生育小龙王,停滞了至少有两年。如今你的魔法力,跟一个蓝袍魔法师差不多吧。”
被巫师长说中了心思,爱莱塔尴尬地轻笑,对吉尔说道:“吉尔,如果我不小心把你家拆了,再赔你个更大的,好不好?”
吉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回答说:“拆吧拆吧,我早就看这里不顺眼了。”
爱莱塔轻声说了句“谢谢”,又转身问玛希:“玛希……”
“我只负责启动巫阵,其他的我不参与。”玛希冷冷地说道。
这句话看似是在跟巫师长对话,其实也是说与爱莱塔听的。爱莱塔安心地点点头。
“好啊,现在就可以启动了。”巫师长盯着爱莱塔,对玛希发令道。
爱莱塔三人立刻戒备起来。
只见玛希轻轻挥动右手,冷冷的蓝光自她的指尖飞出,到了半空中忽的变为两点,然后又迅速分裂成四点,如此周而复始地不断分化。眨眼的功夫,房间内满是蓝色光点,浮在头顶之上,仿若一片星海。
三人屏息等待着出手的最佳时机。她们不知道这蓝光与巫阵启动有什么关系。连吉尔也只是知道,巫师团事先在这个房间内布下巫阵,但如何启动,启动后会发生什么,她一无所知。
再看爱莱塔,冷静地盯着巫师长,身上的及地宫装微微飘扬,仿佛被轻风撩动着衣角。但这窗门紧闭的房间里,哪来的轻风,分明是爱莱塔在积聚龙力。
还未待吉尔多想,如同坠天一般,整片蓝光快速坠入地面,在她们的脚下消失,与此同时,巫阵展开,从地面延伸至四周墙面,最后在天花板上汇集,包围住整个房间。
而当蓝光消失、巫阵展现的同一时刻,数道红光自爱莱塔裙下伸展,附着在巫阵之上,随着巫阵的完全展现,这些红光也组成了一个火网。火焰炙热,整个房间内炎热无比。
“用龙焰与巫阵的巫力相抗衡,以此来减缓巫阵效用的发挥。你倒挺聪明的。”巫师长赞赏完爱莱塔后,又冷冷地笑了笑,问,“就不知你这能坚持多久。”
“我体力好得很,在玛希用完魔法力之前,都不会倒下。”
“哈哈哈,”爱莱塔的话逗乐了巫师长,“爱莱塔,你是在自欺欺人呢,还是真的对这巫阵无所知?这巫阵便是当年封印龙帝的缩小版。它会不断吞噬你的力量,来壮大自己。不是你以为的比谁力量先耗完,而是看你的力量什么时候能耗尽而已。哈哈哈——”
听到这里,吉尔有些心慌了。爱莱塔这个方法拖得了一时,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如此,还是要先从施法者下手才对。
她与桑桑心有灵犀,二人对视一眼后,立刻挥动自己的魔杖。
“牢笼。”
“逐浪。”
她们俩的想法是,若能控制住巫师长和玛希,便能遏制巫阵的施展,爱莱塔便就有了突围的可能。
房间内所有的盆栽,在桑桑的魔咒下,活了起来,它们的枝桠不断伸长,在巫师长和玛希周围快速织成一个紧密的牢笼,更有几根粗大的攀上了她们俩的身体,试图捆绑住她们。
与此同时,因吉尔的魔法,由空气中的水分凝聚而成的巨浪,吞噬了这个牢笼,形成双重屏障。
被困的巫师长却淡淡一笑,扬了扬手,一把利剑从内而外,利落地将屏障劈开。
“魔法团的紫袍魔法师,就这点能耐吗?”她轻笑道,与玛希二人皆毫发无伤。
当然不止如此。吉尔和桑桑早已不是以前那两个初来乍到的丫头了。
被劈开的粗藤和浪花,看似消失,实际上已无声无息地变化了形态。
牢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更细更柔软的枝条,从巫师长二人的脚踝攀沿而上,紧紧包裹住她们的身体,如同一张缚身的坚韧织网。
吉尔的水魔法则附着在这些枝条上。织网包覆住二人全身后,锋利的冰凌像倒刺一般在藤条上张开,警告着巫师长二人不要轻举妄动,否则随时有被冰凌刺伤的可能。
“爱莱塔!”就是现在,吉尔连忙提醒爱莱塔。
呼应她的,是爱莱塔更为热烈的火焰。墙面的墙纸早已被龙焰燃烧殆尽,现下墙体更是如蜡般被龙焰一层层地融化着。过不了一会儿,露出了墙砖。
但是巫阵仍毫无缺损,而爱莱塔的额头已开始渗出汗水。
“没用的。这巫阵一旦形成,我与巫师长都无法控制它,直到爱莱塔倒下。”玛希的话,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我不相信巫阵与你们二人无关!”吉尔稍稍用力,冰棱倒刺快速增长了几分,刺破二人的肌肤。血从二人的衣裳中缓缓渗出。
玛希皱了皱眉头。虽然冰棱只是刺破表皮,并未深入,但全身被刺的遭遇还是让她感到了痛苦。但外表看上去比她年幼的巫师长却面不改色,甚至有些轻蔑地笑着。
“所以说魔法团成不了事。这么心慈手软。”巫师长嘲笑道,“你应该一针扎进我们俩的心窝!”
她说的没错。说不定杀了她,能帮她们脱困。
如此想着的时候,巫师长又说了:“但是吉尔,如果我死了。英孚勒校尉也别想活。”
她的话更像一根扎进吉尔心窝的长针,痛得吉尔浑身一哆嗦,控制中的冰凌也渐渐缩了回去。
“玛希,你答应我的!”吉尔口无遮拦地朝玛希吼道。
“她答应你了,但要你办的事办到了吗?”巫师长毫不掩饰地揭露彼此的交易。
“我……”胸口再次被扎入一针般,疼痛不已,吉尔看看渐渐面露疲惫的爱莱塔,瞧瞧被困却始终嚣张的巫师长,不知该如何回答。
“吉尔,我不会怪你的。如果……”爱莱塔缓了口气说,“如果今天我是你,或许我也会这么做的。”
“爱莱塔,我……”
“爱莱塔,不要放弃。我不信,以我三人之力,斗不过一个巫师长。”桑桑鼓励道。
“吉尔,这位大小姐太聒噪了。麻烦让她闭嘴好吗?”巫师长得意地说道。
什么意思?吉尔皱眉看着她。
“让她睡一会儿。”巫师长进一步解释说。
“小丫头,想让本大小姐就范,你还嫩着呢。”桑桑边说,边收紧藤条。绑缚巫师长二人的织网越来越紧。
“吉尔,你再不动手,我可不保证英孚勒校尉会不会少条腿,或者没了尾巴。”
“吉尔,”玛希也催促说,“巫师长向来言出必行。”
疼!吉尔咬着嘴唇,感受着心口被扎的地方在流血。巫师长说到做到,所以如果自己现在不动手,英孚勒很有可能会被折磨。
她转头看向桑桑,轻轻说了句“对不起”,扬起魔杖念道:“水魔。”
一层半透明的水波快速包裹住桑桑的口鼻,使她因短时间的缺氧而昏迷。
吉尔扶住桑桑,将她轻轻放倒在沙发上,回身对巫师长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怎么可能?”巫师长笑道,“我们的最终目的还没达到呢。”
她扯开失去魔法而瘫软的藤条,看向还在坚持的爱莱塔。
“你没说过要我动手。”吉尔拒绝,“而且我也不是她的对手。”
“吉尔,你太小看自己了。水火不相容,你的水魔法自然是爱莱塔的克星。”巫师长摇摇头,她身上被冰凌刺伤的伤口早已消失。
“即使吉尔不动手,爱莱塔也坚持不了多久。”玛希劝说道。
“我们要速战速决,你总不会想等‘血魔女’来救人吧。”巫师长催促说,“吉尔,如果你不动手,我既无法把英孚勒校尉完好无缺地还给你,而且也无法保证你今天能活着离开。”
“吉尔,动手吧。”爱莱塔竟然放弃了。
“爱莱塔,你在说什么?如果我动手,那你……”
爱莱塔笑着摇摇头,说:“吉尔,别这么看不起我。虽然停滞了两年,魔法力上可能不如你。但我有龙力加持,没那么轻易被打败的。你和桑桑救过我很多次,这次该我报答这份情了。”
谈什么报答?这个傻瓜。吉尔握紧魔杖,她知道自己必须动手,但是迟迟无法下这个决定。她抬眼望了望玛希,刚刚玛希有帮她求情。那么她可以相信她吗?
救她。她嘴唇动了动,用唇语对玛希说。她不知道玛希是否看懂,也不知道玛希会不会明白自己的意思。但现在她只能把自己和爱莱塔、桑桑的性命寄托在这个往日好友的身上了。
“惊涛骇浪。”
玛希,希望你心中还存有一丝我们的情谊。
吉尔如此想着,发动魔法,在房间内掀起巨浪。仿若置身涨潮中的海岸一般,海水自窗外灌入,将整个房间灌满海水。
水面从淹没脚背,顷刻间涨到吉尔的腰间。爱莱塔和巫师长都矮小,一个已被淹到了胸口,一个则已整个人淹在了水里。
“爱莱塔。”吉尔在昏迷的桑桑身上施展气泡,让她得以呼吸,又回头看看仍在拼命坚持的爱莱塔。
吉尔完全可以也在爱莱塔身上施展气泡,但是这必然违背了巫师长的意愿,所以她不能这么做。
海水对火龙是什么样的不利因素,吉尔曾亲眼见过。即使有魔法防护,英孚勒当年到海底救援他们,龙力仍是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若再加上无法呼吸,那么灌满海水的房间对爱莱塔来说,无异于是致命的。
“吉尔,如果我能逃过此劫,你要好好请我吃顿大餐,做补偿。”爱莱塔笑着,被海水没过了口鼻。
好。吉尔默默地答应,随后不久自己也被海水淹没。
没有魔法保护的爱莱塔,沉入海水后靠着毅力,憋气坚持着。但是很显然,她的力量受到了影响,抑制巫阵的火网在渐渐减弱。
这下你满意了吧。吉尔无言地怒瞪巫师长,后者没有任何保护,却能在海水中生存,这不禁让吉尔想到英格拉姆。如此说来,巫师长莫不也是魔人?
巫师长朝她笑了笑,向爱莱塔游去。
在水中憋气已是很难,还如何躲开巫师长?爱莱塔看着巫师长靠近自己,本能地想逃,奈何人在水中,四肢渐渐无力,无法划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巫师长伸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你干什么?吉尔大叫,不是说擒获爱莱塔吗?巫师长为何要做如此举动?
她想上前阻止,却被玛希拉住了。
不能去。玛希朝她摇摇头,指指巫师长。
巫师长的小手慢慢收紧,越来越少的呼吸和喉咙上的疼痛,让爱莱塔变得慌张。她开始拼命挣扎,想要逃离巫师长,找到呼吸的空间。但是很遗憾,她既没有挣脱开,也无处可逃。因为整个房间仿若一个灌满海水的密闭水箱一般,没有一丝可以呼吸的地方。
爱莱塔呛进几口海水,再挣扎了几下后,终于停了下来。火网也弱得只剩下零星火苗,而它一直遏制的巫阵光芒四射,快速吸取着爱莱塔的力量。
爱莱塔!吉尔看着她缓缓闭上眼睛,身体瘫软下来,巫师长也随之松开了手。
吉尔连忙上前,想要拉住她,却被巫师长一手打开,身上的防护魔法也被打破。
海水顷刻间包围自己,在吉尔修补魔法之前灌进了她的口鼻。
她艰难地张着嘴,想念出魔咒,却被不断涌入的海水一次又一次夺去声音。没有人扼住她的喉咙,但她却无法呼吸。视线逐渐模糊,依稀中她伸出手。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求救,还是想抓住什么。或者她只是想拉住那个自己幻想出来的英孚勒而已。
英孚勒,你为了我,只身犯险,被囚于深海。
今天我为了你,伤害好友,可能连性命都会失去。
如果这次营救没有成功,我们俩也算扯平了。
她苦笑着,闭上了眼睛,沉入深深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