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体术师仍然未归。
留守在原地的三人已然心知肚明体术师永无归期,因此也并未为此事而心有波动。
枝叶疏密,树林阴翳,隐隐绰绰间,谢之权遥遥看见一只动作迅猛的凶兽朝他们这个方向毫无偏差地奔来,暗沉长毛凌乱地飘散在兽体四周,而长毛覆盖下所突出的尖细长嘴,正大张着嘴留下恶臭涎液。
印天大陆除人之外,各个方位都多多少少分布着形态各异的飞禽走兽,聪慧些的,有神智的,且能够自主战斗的,被称为灵兽,通常被人收服来作为左膀右臂的存在。
眼前这只正朝此处狂奔的凶兽,明显来者不善。
谢之权一手握住林叶间肆意生出的一根木枝,准备随时纵身跃下,然待她仔细观察了那只凶兽后,发现并非是什么难以应付的狠角色,兽类修为以阶级来定义,此凶兽的能力大约在二阶至三阶间浮动,平平无奇的分间境玄术师便可轻松解决。
确认来者对树下的二人毫无威胁性,谢之权攥着树枝的手便缓缓松开了。
“兰公子小心,有东西在朝我们快速靠近!”
优哉游哉的路仁感受到一股针对性极强的杀气侵袭而来,瞬间从地上一跃而起,立刻挡在了还扒着树的兰疏身前。
兰疏指尖猛扎进粗糙的树皮中,凹凸不平的树皮周身有细碎尖尖的翘起,兰疏的指头被划了不少小伤痕。
他听出路仁话语间的警惕严肃,下意识地便抬眸去寻那树上的身影。
然兰疏瞳孔却是狠狠一缩,因为他发现,谢之权居然已经不在那里了。
枯败落叶缓缓从枝头飘下,空空如也的树干让兰疏的心也跟着空了一瞬。
“吼——”
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兰疏继续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中,因为那只残暴的凶兽已经到来了。
高大凶猛的野生灵兽目光不善地紧盯着挡在兰疏身前的路仁,它张着腥臭大口,利爪是不是划过泥泞地面,趴附下身做出了预备攻击的状态。
路仁严阵以待,随时准备迎战。
此兽气势十足,博览群书的路仁从未在记载灵兽的书中见到过此等兽类的图鉴,因而她完全不敢掉以轻心。
紧绷的气氛让兰疏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然而千万种激烈战斗的场面二人脑海中都幻想过了,真正交手的时候,路仁却是错愕不已。
不过几个来回,路仁最终用了几道能削万物的风刃,凶兽就被她割裂成了一滩肉块,很快咽了气。
大招完全没有机会蓄力的路仁轻飘飘地收回手,有些莫名其妙,直到她回身查看兰疏情况时,不经意间看到了他眼中的一抹羡慕,才稍稍收了古怪的情绪,变得略微有些小小的骄傲起来。
在印天大陆,不会有人会不喜欢强者的。
“兰公子,你没吓到吧?”
路仁抹去颊边溅上的一滴冷却的鲜血,柔和着语气低声问道。
兰疏摇了摇头。
“他没吓到,我可吓到了。”
阴柔粘腻的男声突兀响起,毫无察觉有人来到的路仁猛地一惊,一道火红的身影骤然出现,他踩着优雅慢步同兰疏擦身而过,大大方方地映入二人眼帘。
“你们闻天学院的人可真有意思,不是性格冷酷下手残暴,就是贪生怕死胆小如鼠。”
狭长凤眼带着轻蔑的嘲讽,凤柒依靠在凶兽尸体边的古树旁,像朵攀附大树而生,天生带着毒的艳丽红花。
“同学,聪明人说话向来是要讲究证据的噢。”
这么路仁是彻彻底底地将兰疏挡了个严严实实,压根吃不消凤柒这种妖娆美人的路仁,难得对着绝色容颜脸上没什么笑意。
“同学,愚蠢之人才会假装看不见已经摆在眼前的证据噢。”
“最开始同你们一起的那个高挑女子,在树上时分明远远就能看到凶兽朝你们而来,却选择了默不吭声自己逃脱。”
“这不是贪生怕死还能是什么?难道是有先见之明吗?”
凤柒说话时嘴中似是始终都含着一块糖,又粘又甜,整得路仁没忍住,偷偷搓了搓皮肤上冒起的小颗粒。
“你怎”
“你怎么知道她是逃跑,而不是在为我们寻求帮助!我不准你随意污蔑她!”
路仁方要开口,一直沉默的兰疏却是突然跳了出来,声色俱厉地反驳凤柒。
“寻求帮助?”
“你可知她去哪儿寻求帮助了?她跑去的方位可是四阶魔藤所在之位。”
“魔藤这些年来也不知是残害了多少进入秘境历练的学子的生命,你觉得那个女人会去找魔藤来帮助你们?”
“真可笑。”
凤柒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望着兰疏的眼神像极了看着笼中丑态百出的宠物一般,怜悯又讽刺。
路仁张了张口,不愿相信谢之权是凤柒口中所形容的那种人,但她是在是无言反驳。
因为谢之权确确实实,走得时候无声无息,像极了临阵脱逃。
“不,她不会丢下我的”
兰疏急匆匆地去辩驳凤柒言语中所透露出来的消息,然染红的眼尾却是昭示了他内心的波动不平。
【我不行,我只会临阵脱逃。】
【你骗人。】
他信誓旦旦地驳回她的自我贬低,却是忽略了谢之权在他说完这话后,露出的难言笑容。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我不信她会丢下我!”
兰疏狠狠一咬牙,避开路仁便要似无头苍蝇一般扎进更深层的危险之中。
“兰公子,你莫要冲动!万一他是在骗人怎么办,我们都没有亲眼见到之权离去的方向!”
“你没听到那个人说魔藤是四阶的吗!谢之权她才分间境,才分间境,万一她如果真的误打误撞去了那里,怎么办啊!”
焦急、愤怒、难过多种情绪皆杂糅在了一起,五味陈杂的滋味涌上心头,兰疏终于无法抑制地崩溃出声,他湿着眼眶束手无策地推开小心翼翼拦着他的路仁,去意已决。
“那她若是不在那里,四阶魔藤你又该如何应付,你想过没有!”
路仁也动怒了,倔脾气说不动的兰疏简直让她头疼欲裂。
兰疏脚步一顿,就在路仁以为他终于知道害怕准备回心转意的时候,他却说。
“大不了就是死。”
“反正我也并不觉着我还能够苟活多长年月。”
“她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如果我这辈子都得不到她的回应。”
“那我就要因她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