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页哗啦哗啦飞动,最终定格在靠近整本书中间的某一页上。

凌风默望着书上的内容，却一阵恍然。

凌风默记得很清楚，离开小院前他还确认了一遍书上的细节。当时这一页详细描述了自己从进入埋骨之地到开启第一道关卡的全过程。

但现在,原本存在于此的文字整段消失了,只余下一片混沌。

迷雾与云霭笼罩在书页之上,有什么东西在其间若隐若现,像站在九天之巅俯视大地时满目看不清的群山与重峦。

他心里闪过一个不太好的猜测,然后敛起目光，往后翻了几页,又往前翻了几页。

这几页的情况差不多，整段埋骨之地的剧情如今都处于混沌之中，根本无法再看清。

混沌边缘只留下一段文字,凌风默将目光移到那段文字上，这是对他进入埋骨之地前的一段心理描述。

「凌风默穿过竹庐背后的幽深小路，在他的面前是黑暗的群山。他不知道在前方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前路是一片迷雾。但他别无选择。」

「他只能义无反顾——」

这段文字之前,是他回到巨阙剑宗之后的经历,不过并非最初的原版,而是根据现实进行了修正。

唯一与现实不同的是书里依旧有意无意地回避了某位曾与他短暂同行的“同伴”的存在。

现在凌风默倒不会觉得奇怪，如果是“世界”的话，当然不可能被本身就处在世界之中的一本书观测。

凌风默盯着那片混沌看了一会儿，缓慢开口：“有人告诉我这本书叫做照命书，它照亮的是以现在为基点,延伸开的一道未来。”

“现在书页上的内容变得一片混沌，意味只能是未来发生了变数，已经无法被轻易照见。”

“但既然它是本预言书，如果我向它提供足够的信息,想必能驱散混沌，让它给我指出一条可能的未来。”

四周沉沉的黑暗没有给予他任何答复，凌风默静待在黑暗中，抬起眼皮，唇角轻微到不可察觉地上扬了一点角度。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错的，那么某个人早该跳出来嘲讽他了。

只是多少有点感慨，如今想获得一点信息居要靠这样的方式实现……

褚星河提到每个人每次进入埋骨之地遇到的关卡都不一样时，他其实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然也包括心理以外的准备。

他把书搁在大腿上，试着将内息注入书页之中。书页接纳了他的内息，稍闪过道光然后又隐去。他的眼睛隐秘地微亮了亮，有反应。

凌风默再次注入内息，在脑中想象这道内息将混沌推移开去，但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混沌只微微荡开涟漪，便又回复平静。

他沉思了一会儿，第三次做出尝试。这一次，他把内息拧成一股，蘸起如墨汁般的混沌，笔走游龙地在书页上书写。

一行文字清晰地出现在书页之上，但很快笔锋便再次止住，再无法推进半分，紧接着笔墨像坠入湖中的水滴般，再度与混沌合为一体。

只是这一次，有半截文字在混沌边缘留了下来。

「凌风默沿着黑暗森林中的道路一路前行，很快却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

「他的面前没有路，又或者全都是路。迷雾之中，只有一条路通往正确的未来。」

「这条路是……」凌风默重重地落笔写下了一个“左”字，啪嗒一声，刚成形的文字再次溃散。

但凌风默脸上没有半点失败的沮丧，笔锋蘸起混沌的墨汁，更加有力地落下一个“右”字。

文字又一次在纸上崩解，他面不改色地继续，握“笔”的手逐渐像深陷泥泞，每一动都像在与整个世界对抗，巨大的压力笼罩在这方寸的空间之上，他的手臂开始微微颤抖，混沌也变得不太稳定，但眼神却愈加锐利。

不断有新的文字在书页上短暂生成然后又破灭，无数支离破碎的情节在上面出现又消解，像海浪击碎沙滩，留下了一些，又冲走了一些。

“所有的方向都尝试过了……所有我设想的发展都实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