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泫朝,你觉得我该怎么办?”祁风眠伏在桌上,脸上难得露出懊恼自责的神色。
“我觉得你啊,不应该再继续喝下去了。”裴泫朝抽走他手中的酒杯。
这个人半夜三更跑到自己的公寓里来,二话不说操控着他的小轮椅熟门熟路地直奔他的酒柜,哐哐哐地把好酒开了一地,已经闷声不响地喝了半晚上了。
“我…我不想放弃她。可是……”
“可是你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裴泫朝抿了一口从他手中夺来的酒,不紧不慢道:“你可以为了她奋不顾身,但你不能不考虑你的必须尽到的责任。”
祁风眠沉默不语。作为知道内情的人,裴泫朝说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你也会有这么…这么为情所困的一天。”裴泫朝晃了晃酒杯轻笑道:“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你。”
他认识的那个他,是一个从火海里爬出来的复仇者,从少年得意世间万物尽在掌握的顶峰一下子坠入一无所有的炼狱,也因此有着世界上最无法撼动的决心和最强烈的恨意。这么多年一直目标明确,只顾埋头往前走。
“你以前好像,为了报仇什么都可以忍,什么都可以做。”
“但是现在,却好像有了顾虑……有了软肋。”
祁风眠皱眉。
“我之前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你一直都太强大了,就好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只要你想做就什么都困不住你,但也因此丧失了很多乐趣。所以我一直对汤甜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既然能哄你高兴,那么花点心思在上面也无妨。”
“但是风眠,这个bug已经到了不得不修复的时候了。”裴泫朝直视着祁风眠:“汤甜在你心里的地位,可能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高。而她这个不可控因素,会带来多大的风险我们都无法预测,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现在就为你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你不会不知道,如果你现在就和祁家断绝往来的话,这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多大的影响。既然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怎么现在就忍不下来了?难道真的要放弃之前所有的努力吗,就算你答应,那些无辜枉死的、你最亲密的人答应吗?”
“更何况,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裴泫朝循循善诱:“你此刻在做的事其实凶险万分,也许哪一环节出了差错,连你自己也要搭进去,那你又何必把她牵扯进来?”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祁风眠少见地迷茫了:“你要我放弃她,我暂时做不到。你要我放弃复仇,我也做不到。”
“但是你说得对,也许我这样危险的人,是应该离她远一些。”
而那头的汤甜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距离她被关进看守所已经整整一天了,这一天里,她几乎没有怎么睡过觉,一直都不间断地有人传寻问话。
哪怕她已经把整件事情翻来覆去地复述过无数遍了,那些警察也依然不放过她,不厌其烦地询问她各种细节。
审讯室里高瓦数的白炽灯即便是闭上眼,也会透过薄薄的眼皮灼烫着眼球,让人感觉无处可逃,汤甜忍无可忍地提醒道:“能说的我都说了,是我做的我都承认,但是不是我做的你也别想让我瞎认。”
“我的针你们鉴证科都看过了,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我没有在针上动手脚。所以如果我还想动手脚,就只能在施针的位置和方法上动手脚。也就是说,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去调查我的那套针法和赵青瑶的死有没有关系。”
“我针灸方面的知识,来自于从小的耳濡目染和各类医经,以及我过往的经验。我以一个医者的身份保证,我所做的一切都对得起‘仁心’二字。你们警察需要做的,就是查明赵青瑶真正的死因,还我清白。”
警察大概也没见过这么逻辑清晰的犯人,眼瞧着审不出些什么,只能放汤甜回看守所的牢房继续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