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中,很多人当兵只是为了一口饭吃。
康睿收了幽州商人手中几乎全部物资,导致容秋麾下士兵的伙食前所未有的好。
他们还穿上了棉衣。
在向瓒的士兵们嚼着干粮,灰头土脸地攻城时,容秋的士兵中已经有人吃烦了猪鱼鸡,专门去挖野菜吃粗粮,给自己解解腻。
在这些人的书信传递中,很多人听闻消息,主动来投军。
这天夜里,康睿回军,容秋终于发兵。
一夜之间,一万多大军将幽州城围得水泄不通。
康睿更是把幽州跑得比自己家后院还熟,连夜派人潜入,一把火烧了幽州官府的粮仓。
幽州牧唐学人都傻了:外面的军队怎么回事?向瓒不是一直在进攻徐州吗?
这时,手下禀报,粮仓也被烧了。
唐学刚开始倒是没慌张:粮仓被烧,他们还可以向商人和本地的富翁们征粮缓解燃眉之急。
后来,他发现城里没多少物资可供“征用”,这才彻底慌了。
阅兵台上,唐学嘶声力竭:“报效朝廷的时候到了,我们要死守幽州城!”
下面的士兵们振臂高呼:“好!”
唐学发兵出城迎战。
先锋大将名为吕初,他骑着马冲到阵地中,大骂容秋的士兵,并挑衅道:“黄口小儿,有本事来杀了我啊!”
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他们立刻就满足了他——一柄枪飞来,扎穿吕初的肩膀,当即将他打落马下。
吃饱喝足的杜州军像是得到一个讯号,纷纷拉开弓弦,对着幽州军乱箭齐发。
容秋一马当先打翻两名副将,直取主帅。
唐学被逼无奈只得退进城里据守。
当天晚上,一些领队带头带着士兵跑了一半。
——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加上天寒地冻,谁要跟你共沉沦?
两天时间,唐学开城门投降,容秋军占领幽州。
这时,向瓒还在和徐州军杀得难分难舍。
康睿则是带着陈家人和一些金银回到杜州,第一时间大摆宴席。
他再度问陈辽同一个问题:“现在怎样?”
陈辽拱手道:“想让陈家投靠公子,这样还不够。”
“不够?”康睿微笑,“等着看好戏吧。”
他将目光投向外族。
杜州城里还是有一些懂得外族语言的人,康睿高价收买他们,让他们回去放一些流言。
流言分为三条:
第一,首领乌涂尔日被诡计多端的“北方霸主”向瓒杀了,五万兵马也被他收入囊中。
第二,咱们平民大众不懂什么大道理,谁能给前首领报仇,谁才是真正的勇士,才有资格继承首领的位置。
第三,向瓒正在和徐州打仗,大家此时不去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什么?你们想先袭击杜州?
镇守杜州的可是轻松拿下幽州的精锐军队,你们确定?
一群大汉被煽动得嗷嗷叫唤,他们带着肉干,骑着马,绕到向瓒的后方,出其不意地发动偷袭。
向瓒没想到背后会有一支士兵杀出来。
更麻烦的是,由于他的军队里有一半是外族士兵,两边士兵相遇后,一打招呼:
“你不是二哥吗?你在向瓒的军队里?”
“三弟?你怎么来了?”
“快点回来吧,家里人在等你。”
“好嘞。”
外族士兵飞快投降。
向瓒以“战场通敌”的罪名连杀好几个,都阻止不了这种投降风气迅速蔓延。
外族士兵比他还要理直气壮:“我们没有通敌,我们这叫‘回到家人身边’。”
前有徐州军,后有外族兵,向瓒连战连退,终于放下脸面,给容秋送出求救信。
容秋正是兵强马壮,坐收渔翁之利。
拿着向瓒的求救信,康睿这次直接登了陈家的门,问:“现在够吗?”
陈辽长叹一声,笑着回应:“足够。”
这个时候,他再看不出康睿身上的潜力,就真的是傻了。
一个家族能够兴旺的根本,是看它如何在权力斗争中站到正确的位置上。
得到陈辽的确定后,康睿召集文官将领,语重心长地道:“我接到向州牧的书信,他在信中斥责了我。你们说,我们是不是太爱玩了?”
文官将领连忙道:“不会,不会。”,边心中暗骂向瓒多事。
康睿沉思道:“确实,我应该带你们干点正事。但是什么是正事?”
他的话把官员们问住了。
好在康睿很快自问自答:“从明天起,我们开会商量什么是正事,如何干正事。”
自此以后,杜州城的官员们过上了格外痛苦的日子:
第一声鸡叫声响起,他们就要起床,来到校场,等候康睿过来主持会议。
冷风,小雪,天色未明。
他们缩着脖子,冻得跺着脚。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康睿姗姗来迟,道:“我昨天多喝了两杯,睡过头了,明天继续。”
第二天,官员们一直站到下午。
康睿派了个人带话:“统帅晚上踢了被子,有点感冒,现在都没醒,大家散了。”
第三天,康睿虽迟仍到,在校场上发表了一通漫长无比的讲话,讲得所有人昏昏欲睡,最后他说:“下面我简单向各位提几个问题。”
大家垂死梦中惊坐起,面面相觑。
康睿连点了几个人,没一个回答上来。
他清清嗓子,遗憾地道:“副官,你来,多讲两遍。”
从此以后,康睿再也没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让另一个人带着演讲稿进校场,一讲就是大半天。
而且全是车轱辘般的废话。
如果有人仔细听,是可以听出这长长的稿子里有前后几段根本是重复的。
那是康睿在凑字数。
但至今没有人有耐心听出这个bug。
会议连开五天,没一个人受得住。
他们的精神和肉体都饱受折磨。
所有人都不明白,康睿为什么要做这种无用功,大家像以前那样吃吃喝喝不是很愉快吗?
但想到康睿平时特别好说话,人又单纯好骗,于是很多人变着法子向他请假,理由包括但不限于:
“我生病了”,“我摔断了腿”,“我告老还乡”,“我母亲连夜病逝”……
面对这些病假条,康睿都面带微笑,亲切礼貌地一一回应:“啊,原来你生病断腿老了母亲去世?这么严重的情况,我怎么好勉强你继续任职呢?你安心回家养病养腿养老守孝吧?”
众官员这才回过味来:我们这是……上当了?
可话已撂出,反悔便是欺君大罪,康睿更有理由制裁他们。
如此一战,外族和向瓒都是元气大伤,康睿坐收三城。
几天后,向瓒带着一伙败兵回到杜州。
士兵们垂头丧气,狼狈不堪,脸上带着死里逃生的庆幸。
重创之下,他们半点战意也没有。
向瓒本人也是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出发时,手握重兵,信心满满,等着看容秋的笑话,想不到最后,居然要靠自己的死对头挽回败局。
他还没回府,曾经的官员们拦住他,七嘴八舌地控诉康睿“夺权”的恶劣行径。
向瓒听得云里雾里,简直不能相信:文润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加上刚战败不久,刹那间,他怒火熊熊,提着刀冲进州牧府。
康睿捧着手炉,和陈辽在大厅里,对坐温酒。
向瓒踹门而入。
康睿转头看见他,笑道:“你回来了?”
向瓒一把剑几乎抵在他的额头上,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康睿想了想:“今天?昨天?你问哪天?”
“我是说官员的事。”
“哦,”康睿恍然大悟,“他们……你走后没多久,他们又是生病又是告老,我只好给他们很多赏银,送他们走。那段时间府里可忙了,我又不懂那些事,想找替代他们工作的人都找得麻烦极了。”
最后一句话,饶是他也带了一些抱怨的语气。
向瓒心中一动:“他们什么时候请辞的?”
康睿随口说了个大概的日期。
向瓒发现,这正是他在徐州陷入苦战的时候。
这时,陈辽站起来,拜道:“文公子说得不全对,我有些事想禀报州牧。”
康睿疑惑地看着他们:“我哪里说错了?”
向瓒道:“你且说来。”
在陈辽嘴里,他听到一个不同的版本:
知道向瓒兵败后,官员们以请辞为由,逼迫文润重新选出一个人接管杜州。
陈辽见势不妙,果断联合一些忠心耿耿的志士将这些野心之徒逼走。
至于文润,他根本没听懂那些官员们的言外之意,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离开,但不知道当时杜州已是危机四伏。
“这帮人还真是胆大妄为。”向瓒怒道,“幸亏你们相信我没有战败。”
陈辽笑道:“我们陈家不坚持到底,像墙头草一样顺风便倒,哪有面目在杜州长存?”
向瓒重重地道:“多亏了你。”
他确信,如果只有文润在城里,百分之百会坏事。
康睿轻咳一声。
向瓒发现自己的剑仍指着康睿,忙将剑收回,面露愧色:“子梦,我心情不好,差点坏事。”
“无妨。”康睿微笑道,“一起喝一杯?”
向瓒摇摇头,他还有许多事要问陈辽。
离开大厅前,陈辽扭头看了康睿一眼。
这外表文弱的公子正面露微笑,目光平静地看着炉子上的酒。
他又看向走在前方的向瓒,回忆起自己在向州牧闯进来之前,和康睿的对话:
“你为什么不干脆在徐州杀掉向瓒?这样不是省了很多麻烦。”
“省了很多麻烦?”康睿轻笑道,“分明是给我添很多麻烦。”
他若有所思地说:“暂时不能杀他,朝廷马上要派人来。怎么能在这时候给他们留下把柄?”
暂时不能杀啊……
陈辽决定把待会要告诉向瓒的谎话,再编圆一点。
不等向瓒从败兵的打击中缓过来,卫翼率军接近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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