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行事周密,说起这些阴谋诡计也是面无表情,仿佛比吃饭喝水还习以为常。
短短几天,他不仅掌握了一支军队,还登门威胁州牧。
此人胆大包天,居心叵测,城府深不见底。
向瓒的脑中绕过这些想法,面上不显,瞪着他,问:“你想怎么合作?”
容秋:“兵权是我的,城池和原来的兵马是你的。”
向瓒挑衅道:“想得倒美,你以为有兵符,他们就会全部听你的话?”
容秋摸了摸腿边的枪,道:“我给他们两个选择,跟着我建功立业领军饷,或者和他们中的一些领队一样当场归西。”
向瓒冷笑道:“原来是趁火打劫来了。”
容秋似是笑了下,反问:“我就是趁火打劫,你能怎样?”
向瓒气得咬牙,但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是实话。
兵符在谁手里,那些士兵们就听谁的话。
更何况,从潜入州牧府,到和游刃有余地和向瓒对战,他已经尽情地展示过自己的武力。
一言不合,他若是仗着武力强攻杜州城,自己又能怎样?
“你叫什么名字?”向瓒看着他,道。
“容秋。”
“我名向瓒,”向瓒不甘心地道,“你给我记着。”
容秋声称去调兵,先走一步。
向瓒正要离开正厅,无意间回头,看见三个下人围着柱子,想要合力拔出钉在柱里的那把剑。
但无论他们如何用力,这把剑始终只是一点点地往外移。
向瓒的脸色阴下来,冷哼一声。
这一夜,他注定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乌涂尔日留下的军队,共计五万人,在第二日天亮后全数进城,然后被解除武装。
容秋和向瓒并肩站在阅兵台上,看着校场上威武林立的士兵。
台下,康睿站在不引人注目的阴影处,笑眯眯地抱着双臂,看着这幅和谐的画面。
阅兵结束后,向瓒又置办了一桌酒宴,招待容秋。
如同招待乌涂尔日那样,康睿继续坐在一旁的位置上,当个吉祥物。
向瓒早有准备地道:“我们两支军队,两个将领,没有第三方拍板决议,怕是时间久了,我们产生矛盾,谁也不服谁,不利于合作。”
容秋放下杯子,挑眉道:“你的意思是?”
向瓒道:“我提议,我们应该推选出一位统帅出来。”
容秋:“你想选谁?”
向瓒喝了一口酒,认真地说:“我们之所以能够顺利起兵,说白了还是因为有人在经济上支持。
“没有军饷,哪来的忠诚?所以我提议,这个统帅的不二人选就是他。”
他指向康睿。
康睿向后看了看,转过头,指着自己道:“你说我啊?”
容秋反对道:“他是帮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越是反对,向瓒越是积极。
向瓒冷笑道:“那么,你是不打算要资金了?”
容秋沉默很久,不情愿地点点头。
向瓒苦思一夜,终于想到一个能够牵制容秋的办法:
在他们的头上,再安置一个掌管他们的人。
别人都不行,但如果是“文润”的话,容秋迫于经济压力,也只能同意。
而文润,是向着他向瓒的。
如此计划下来,向瓒格外高兴,有种“主动权又回来了”的爽快-感。
康睿诚惶诚恐地推拒:“我根本不会打架,怎么能做你们的统帅呢?那天……我看见血都要晕过去的。”
向瓒安抚他道:“子梦,你不要想太多。统帅不需要你带兵打仗,只需要我和容秋争执时,你站在我们中间说句公道话就行。”
康睿半信半疑地问:“这么简单?”
向瓒和容秋同时点头。
“可,”康睿看着向瓒,犹犹豫豫地说,“如果我说了话,你们也不听,我能怎么办?”
“我们给你统帅该有的权力。”想到他是自己人,向瓒毫不犹豫地说,“制作帅牌,并告知全军。”
他强调道:“以后,我们中哪一方不听你的,另一方都有权依令斩杀那方。”
在他再三劝说,和容秋的沉默中,康睿“实乃逼不得已”,松口同意接受“统帅”这个责任重大的职位。
但康睿也再三强调,如果他做得不好,向瓒和容秋二人可以随时投票免除自己的职位。
当天下午,向瓒便让城里的金匠用黄金打造一个“帅令牌”,挂在康睿的脖子上,并告知全军“统军总帅”的存在。
两支军队也依向瓒的意见被打散。
按照三人商量出的新编制规划,以“步兵,骑兵,弓兵”三个兵种为基础,重新编出小队,中队,大队,和师团。
这么一来,向,容二人执掌的兵力也近于“平分”。
忙到晚上,容秋终于找到机会,独自“拜访”康睿。
“阿志和晴儿呢?”康睿问。
容秋回答:“我让他们按你的吩咐,带着一些土匪,分别投靠两支义军了。”
康睿托着下巴,笑道:“义军……我到了这城里,才发现府里有权力的人都喊他们‘反贼’。”
容秋低着头,没有说话。
烛光映着他的侧脸,他的眼睛更显得明亮,眼睫长而密。
康睿猛地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贴上他的侧脸。
因着是冬天,他的手十分冰冷,突然袭击下,容秋仍是纹丝未动。
康睿便将手沿着他的侧脸轮廓滑下来。
收回手,他有点好奇地问:“你犯了什么罪?烙下这些印记。”
容秋正要回答,向瓒一脚跨进门,打断道:“你们两在聊什么?”
康睿温和从容地回答:“我问他家住哪里,多大了,有没有读过书。”
容秋起身,转头离开了。
向瓒看着他的背影,哼道:“你和他聊这些干嘛?木头人一个,肯定没理你。”
康睿只是笑,却没有回答。
向瓒坐下道:“你还没吃饭吧?我陪你。最近天冷,你爱吃的那几样菜都找不到原材料了。”
当厨房的伙计告知,确实找不到那些原材料时,向瓒感到十分遗憾。
倒不是因为他吃上瘾了,而是他想让容秋也尝尝其中滋味,看着“木头人”苦着脸吃鼠肉羹,画面一定特别滑稽。
康睿和气地道:“不碍事,也不能顿顿都吃喜欢的。随意就好。”
“你有别的想吃的吗?我让他们去做。”向瓒殷切地道。
康睿笑道:“不如,做点正平喜欢吃的菜吧。”
他的回答正讨了向瓒的满意。
看他一条心扑在自己身上,向瓒更觉得举荐他当“统帅”没选错。
他们两个人,还能扳不过一个容秋?
想到这里,向瓒更是殷勤。
席上,康睿只要一抬筷子,向瓒已经将菜夹到他碗里。
这时,容秋回来了。
康睿招呼道:“一起吃吧。”
向瓒忙道:“我们又没准备你的菜,你回来干什么?”
容秋坐在康睿身边,拿出手炉放进他怀里,道:“这个暖和。”
这手炉小巧玲珑,做工精致,捧在手里,暖烘烘的,也不烫。
在向瓒的想象中,康睿此刻应该拿起手炉,哼一声“这什么东西,我不要”,然后将它摔在容秋脸上。
但想象归想象,现实中,康睿十分温和,笑着道谢。
向瓒很不满,吃排骨都是直接放进嘴里,咬得“咔嚓”作响。
容秋的出现,让他燃起了危机感。
“杜州兵马粮草充足,似乎别有野心”,这条消息很快传开了。
传到京上,朝廷上下再度大乱。
没想到北方也蠢蠢欲动,想要造事!
三面环敌,这该如何是好?
早朝时,二皇子卫翼对此事格外激昂。
他猛烈地抨击北方那帮人“吃饱了闲得没事干”的恶劣行为,更是自告奋勇,表示要亲自去杜州对其州牧“问责”。
卫翼在朝堂里有许多支持者。
虽然他们不知道二皇子为什么想不开,要往北方跑,但不妨碍他们各个应声附和。
其他派别的人更是看笑话:你二皇子压根不知道北方的险峻,这就要以身犯险?果然还是太年轻。
于是在所有人的推动下,卫翼要去杜州府“探访”的事定下来。
下了朝,卫翼冷着脸要走,身后却传来一声呼唤:“二哥?”
卫翼停住脚步,像是克制内心的情绪,然后转过头,道:“三弟。”
三皇子,卫勉。
如果说卫翼在朝中有什么记恨的人,那就是眼前这位三皇子了。
别看卫勉表面上玩世不恭,但卫翼清楚,上一世他有多么阴险地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卫翼是重生的。
上一世,卫勉游山玩水,被山匪劫了,遇见文鑫,便带着他回京。
最后文鑫也选择助他走向皇位。
这一世,卫翼要抢在他前面,夺走他所有的机缘。
但表面上,卫翼对他很客气:“三弟,有事?”
卫勉笑着拉住他的手,边走边道:“二哥打算一个人去北方?太危险了,干脆带上小弟如何?”
卫翼强忍着不甩开他的手,跟他走了一段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想去玩。外面兵荒马乱,不要想得太简单了。”
“正是因为兵荒马乱,小弟才不放心——哎哎?二哥,别走这么快。”
卫翼甩开他的手,快步上马车:“回府。”
卫勉留在原地,纳闷地直挠头。
马车行至府前,卫翼下车入府。
文鑫已经得到消息,飞快地跑出来。
在周围人不赞同的目光中,他才化跑为快步走,脸上从愉快到写满不高兴。
“这里太闷了,”他抱着卫翼的手臂,撒娇道,“允泽,我想出门。”
卫翼看着他,忍不住想起前世:
前世,文鑫进京,住在卫勉府上。
为了打听三弟府内的事,他主动在街上和文鑫结识,一来二去,两人无话不谈。
文鑫也确实钟情于他。
那时他一边哄着文鑫说出卫勉的动向,一边信心十足地筹谋继承皇位。
没想到文鑫做了一件蠢得惊天动地的事:
帮助卫勉当上皇帝。
面对卫翼愤怒的质问,文鑫不以为然地说:“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允泽,你看不出来,这朝廷是个烂摊子,周围都是野心勃勃的义军,北方也反了。你何必辛苦接手?放弃皇位,我们隐居起来就是了。”
然后,他又开心地说:“你不是经常说喜欢和我一起过平静的种田生活吗?三皇子已经答应放我们走了,还给了许多赏银,我们能活下来。我带你回族里看看。”
……
清醒过来时,卫翼发现自己过于愤怒,将文鑫掐死。
卫勉来送他们时,他百般阻挠,最后还是被卫勉撞破“文鑫已经死去”的真相。
于是他也被卫勉关进大牢,秋后问斩。
卫翼坚信前世的失败,都是因为卫勉的阴谋,和文鑫的愚蠢。
所以这一世,他要换种办法处理皇位斗争,绝不会再手软。
但是不知道中途又出了什么问题,他派去消灭文鑫一族的两支人马都不知去向,而附近的杜州却突然有钱招兵买马。
卫翼隐隐觉得,这两者之间必有联系。
“允泽,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文鑫歪着脑袋看他,追问。
这个愚蠢的……
卫翼看着他,笑了笑:蠢归蠢,但有用,还是不能放过。
“这么冷,要上哪儿去?”他抬起手,刮了刮文鑫高挺的鼻梁,柔声道,“我陪你进屋。有些话,我只想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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