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开始,往生再不唤自己琰儿而是总略显生疏的唤他一声蟒琰。
印象里自父君离世自己被接至亟钰君的仙境,往生不愿同去,好像就是那时起,他再未亲昵唤过自己琰儿,即便之后时常去看望自己,他亦不曾再与自己亲近过。
小蟒儿又不安的扭动起来,蟒琰蹙眉抚着肚腹,还是止不住的泛喘,心口也越发憋闷。
见那人按住心口喘得厉害,纭斐给他喂了救急的丹药,一面按压他心脉处,一面动作轻柔的安抚小蟒儿,可他仍旧唇瓣泛紫虚弱的喘着。
他已许久不曾心疾发作得这么严重了,纭斐心下有些着急,可医妖和医尊不在,她也只能给那人喂药揉按。
“夫君…你一个人可以吗…”
担心的朝那人问道,纭斐想要去将那神识给解决了,又不放心留那人独自受着身上的不适。
袖摆被那人紧紧攥着,半晌才听他勉强道了声“莫要…轻举妄动…”
蟒琰已感知到泉眼的灵力,可他眼下心疾发作腹中亦不大安稳,实在不敢犯险与那神识相战,只能凭着人儿给自己注入的灵力去探泉眼溯源。
这一探叫他发现泉眼竟然为他人所控!
溯焰河的泉眼素来只认神蟒一族为主,亦只能由神蟒一族所控,往生同他们再为亲厚亦无法做到这一步,除非…
突然被那人牵住腾空飞起,纭斐紧张的替他托着硕大的肚腹,叮嘱道“莫要耗力,想要做什么告诉我,我来做便好”
那人却是执起她的手覆到心口上,哑声道“按着”
依言替他按着心口,觉出体内的灵珠被一股力量牵引着释出灵力,纭斐闭眸想要释出更多,却听他低喘道“可以了”
没再释出灵力,看着那人近乎透明的脸色,纭斐不放心的唤了声“夫君…”
“我没事,别担心”
安抚般握住人儿的手,蟒琰看着亦腾飞到空中的往生,按住心口缓了缓,眸光泛冷。
“琰儿是要为兄动手还是自己主动奉上灵珠?”
纭斐下意识的护在那人身前,抽离神识朝那往生君的神识攻去,真身还留在那人身侧搀扶着。
只是她先前释了不少灵力,眼下并非那神识的对手。
蹙眉抚着肚腹,蟒琰施术控住那相互缠斗的两抹神识,而后轻点人儿额头将她神识撤回。
望着被定住的神识,纭斐来不及惊讶就见那人脱力的摔了下去,赶紧飞身将人托抱住。
“夫君!”
蟒琰按住心口,虚喘道“术…源…心…法…”
纭斐忙闭眸施出术源心法,以体内灵珠探出那抹神识的溯始之象。
顷刻间,天池界域陷入一片朦胧之中。
就见朦胧中现出的景象里,一个孩童蜷缩在墙角哭泣,他所蜷缩的墙后边那间屋内传出激烈的争吵。
“我玄武一族从未出过这么个灵阶低下的龟种,真真是丢尽我玄武一族的颜面!”
“就是,快将他送出去,越远越好”
“他可是我族少主!怎么能轻易弃了他!简直荒唐!”
“主子离世前曾交代…”
“你别忘了是谁在腹中折磨主子痛了十来日耗尽他灵力才被娩下,这般低弱的灵阶也值当主子为他丢了性命!”
景象中孩童哭得可怜,可那堵墙后边传来的声音也极为狠决。
雾气腾起,景象中的画面突然显出漫天大火,妖兽横冲直撞的在空中肆虐,玄武一族遭受灭族之灾,可隐在黑暗中的孩童却冷冷勾起唇角。
直到他被蛇尾人身的男子温柔抱起,才又换回人畜无害的可怜模样。
“往生,以后…我便是你爹爹…”
“爹爹…”
雾气再次腾起,那蛇尾人身的男子肚腹高隆着,那孩童和一凡人女子守在他身侧抚着那圆润的弧度。
“娘亲…”
景象中传来孩童略显撒娇的亲昵呼唤。
渐渐,景象被雾气掩盖,再看不到画面,隐隐的只能听到一些声音。
“爹爹,我们真的不带琰儿去吗?”
“他还小,轮回海岸那里太过寒凉,便留他在溯焰河昏睡吧”
“也对,若不将他限在睡梦中,琰儿醒来又得哭着要娘亲了”
“是啊”
似是一声轻叹,那声音像是宽慰那孩童也像在宽慰他自己般,继续道“等到将你娘亲接回来就好了”
“嗯,我已经将凡人的还魂术修习好了”
“爹爹信你”
一片惊涛骇浪的声音传来,而后那个说着“爹爹信你”的声音突然撕心裂肺的吼着“往生啊…”
即便隔着浓雾,纭斐都能听出那声音里的失望,当时轮回海岸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等她听下去,浓雾突然散去,而那被限住的神识亦破了限术飞至他们身前。
“是你…你夺了他的灵珠…”
怀中那人急喘着朝面前那抹神识质问道。
“为兄本还打算留你和腹中孩儿的性命,现下看来,倒是没这必要了”
没等他动手,那人已然受不住心绪起伏呕出血来。
往常便是有医尊在,那人这般呕血也会把纭斐吓得够呛,眼下医尊和医妖都不在,纭斐轻颤着给那人拭去唇角的血迹,心里慌得不行,只能替他按压心脉一遍遍唤着他。
“讲真的,为兄是瞧不出这凡人女子如何好,不过也幸得你为她这般犯险,竟以灵珠替她塑了仙体,倒是省了我不少事呢”
纭斐气愤的抽离神识朝那抹神识攻去,见他勾唇冷笑心里更是窝火,当下便释出白光幻作利剑朝他挥去。
也不知那抹神识近日做了什么,竟然灵力大增能够将她神识压制住。
眼见他要将手探入那人腹中,纭斐忙撤了神识抱住那人瞬离,可如今整个天池界域皆被那神识所控,她根本就瞬不出去,而且那人眼下也受不住这般频繁的瞬离。
可她对手毕竟只是一抹神识,没过一会儿就见那神识所铸身形渐渐透明,纭斐逮住机会欲抽离神识攻去,却不想那神识顶部竟显出无数影像注入其中,那些影像里有乩臾老祖,有亟钰君,甚至还有天池众多侍卫。
影像中的人大多透着暗息,却一点一点将那变透明的神识壮大起来。
蟒琰一看便知是那作祟的神识以他父君的灵珠操控泉眼吸噬隐在众人心中的暗息。奈何他心口痛得紧,加之胎动剧烈,实在没有力气施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神识的暗息越聚越重。
即便是灵阶高深之人也难逃暗息之气,只不过大多灵阶高深之人能够将暗息隐在心中抑住。
“纭…儿…”
听到那人轻唤,纭斐忙低头应道“你说”
“灵…穴…”
“他不过一抹神识,灵穴只是一处空门”
“瞬…”
只这一个字罢了,那人已然喘得说不出话来。
纭斐却是听明白了,那人是要她瞬去那抹神识的灵穴处,想必那空门中所隐之物才是关键。
“我不放心留你一人”
那人只虚喘着攥住她袖摆,没能开得了口。
纭斐哪里舍得叫他着急,垂眸望向腰间系着的水珠,闭眸将那人瞬至其中,两条小鱼还在里边悠闲的游动着,纭斐幻出软榻扶那人躺下,又将水珠那方天地内的大石幻软了替他护着腰腹,这才抚着他肚腹央着小蟒儿乖些别闹腾,而后吻着那人额角叮嘱道“你好好待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那人几近晕厥已虚弱的没有力气回应,却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纭斐没再犹豫,赶紧瞬出水珠施术为这水珠加了护灵结界,静静望着那积攒暗息的神识,握紧拳头闭眸瞬去那抹神识的灵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