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乐怡的表情也终于有了变化,她之前一直听陆乐怡说起谢婉宁,她总不当回事,觉得谢婉宁左不过是生的漂亮了些,只是个名不副实的次辅的孙女,有什么值当的,可现在,她开始正视谢婉宁了。
谢婉宁手指轻抹,她一向最喜欢这支曲子,她年少时体味不到,上辈子被困在深红别院时却经常弹奏,渐渐才明白其中意味,如今只不过几个月而已,竟觉得物是人非。
西楼外,陆起淮正往院门走。
隐隐的琵琶声传来,陆起淮的步子停住了,他听了很久,最后轻声说:是春江语,而后停了半晌,负过手:悲凉了些,渐渐消于风中。
西楼内一片寂静,谢婉宁低垂着眼。
良久,郑先生才回过神来,睁开眼:你的琵琶弹得这样好,只不过悲凉了些。
谢婉宁起身,抱着琵琶向郑先生行礼:学生在家中偶有弹奏,只不过这支曲子熟练了些,她这话确也属实,别的曲子谢婉宁断然不能弹得如此好。
郑先生却有些好奇,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女娃,如何能有这样的心思,刚刚那支曲子如何能有那样悲凉的心境,听着像是历经了世事一般。
陆乐怡却不相信这是真的,她站起身:谢婉宁你作弊,你如何能弹出这样的曲子,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眼角微挑,愈发显得刻薄。
程昭却不乐意了:陆乐怡,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没看见吗,难不成刚刚那个人不是婉宁。
陆乐怡气急败坏,指着谢婉宁:你以前全是装的是不是,好这样出风头,陆乐怡记忆里的谢婉宁还是那个依靠祖父关系才进女学的谢婉宁,她才不信谢婉宁有这样的本领。
谢婉宁看着陆乐怡这样跳脚的样子有些想笑,陆雅怡却站起身,淡淡的笑:谢姑娘不要见怪,乐怡她就是这样的性子。
陆乐怡还要做声,陆雅怡拉住了她的手,陆乐怡才反应过来,这次琴艺考核的风头全让谢婉宁出了,恐怕郑先生也不会收陆雅怡为徒了,这才是大事。
接下来则是如常进行琴艺考核。
考核结束后,谢婉宁一行人往外走,婉宁,你这本领可真是厉害,怎么如今才显出来,程昭有些调侃的样子。
卫曼冬也附和:比那陆雅怡还要厉害,婉宁你弹得真好,说着有些向往的样子。
谢婉宁刚要回答,冯芸却急急忙忙地走过来了,她的眼睛雾蒙蒙的:谢小姐,真是对不住,定是我之前弹的时候不小心弄裂了琴弦。
谢婉宁侧过头对程昭和卫曼冬说:你们先去吧,不必等我,我同冯小姐说会儿话。
程昭和卫曼冬互相看了看,然后就走了。
不远处就有一棵柳树,很是高大,枝叶蔓蔓,正好挡了阳光。
冯芸正在解释: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你那把七弦琴如此贵重,定是我方才弹奏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第七弦,若不然也不会断的,真是对不住,谢姑娘你怎么说我都行。
谢婉宁就看见冯芸眼中含泪楚楚的模样,任谁见了都觉得可怜,谢婉宁冷笑:冯小姐你是怎么知道我断掉的是第七弦,我可没说。
前头的琴桌离的远,冯芸是看不到具体断了哪根弦的,除非是提前知道
冯芸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谢小姐,我然后半晌没说出话来。
谢婉宁不明白,冯芸与她有什么仇怨,若不是这次重生回来女学,她都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了,那把七弦琴是她大表哥送的,用了特殊的蚕丝,最是结实,不容易断,除非有人故意挑断。
冯芸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眼眶都红了起来:谢小姐,其实是陆乐怡陆小姐让我这么做的,她说我若是不这么做,就让我离开女学,然后啜泣起来,谢小姐,你知道的,我这样出身的女孩儿,女学是唯一的出路了。
谢婉宁想,若她是以前的谢婉宁,面对这么大的羞辱,又会怎样,她看了看冯芸纤弱的风一吹就要倒的身子,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转身就走了。
冯芸一下子就失了力气,靠在柳树上,她紧紧抓着树身,凭什么,凭什么她们这些人什么都有,说让她做什么她就要做什么,她想起刚刚柳树下颜色无双的谢婉宁,怎么什么都比不过,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