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迢迢(2 / 2)

托炫妻狂魔徐将军的福,蒲衣觉在大婚前几天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蒲衣觉派太监接元钦回宫,他一下轿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为什么不亲自接,为什么不在宫门口等我,我进屋子时你竟然是躺在塌上的,天底下再没有比你等得更惬意的人了。

蒲衣觉吸取教训下次和轿子一起出发去接人,又被一通怼:陛下诶,祖宗诶,你生怕民间传不开你好龙阳还是怎么的?哪个不开眼的奴才唆使你来的,打他两板子长长记性。

晚上用膳,元钦对饭菜挑肥拣瘦,意有所指:还是民间门户温馨,做丈夫的下官署回来,都能喝到妻子做的热汤。

蒲衣觉福至心灵,写了一张菜单给元钦:明天下朝后我想吃这个菜,喝那个汤,品尝某某糕点。娘子辛苦了。

元钦把菜单捏成团丢走,吩咐膳房这天只许给皇帝上白面馒头,蒲衣觉就可怜巴巴吃了三顿馒头,并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

到徐云起大婚前夜,气呼呼的元钦更是连晚膳都没和他一起吃。蒲衣觉越发猜不到他的心思,又不敢轻举妄动大肆搜寻,便亲自提着盏夜灯四处找。

待到入夜已深,才看到元钦一个人蹲在河边放河灯。他心里纳闷这玩意多是情窦初开的宫女祈求姻缘用的,皇后怎么也做此事。河灯顺着水流漂到脚边,他才发现不是河灯,而是浅黄色的折纸元宝,及至脚边差不多就沉水化开了。

秦人用祭祀用的金箔纸折成元宝的形状,上书死去亲人的名讳,撒进河中,或者用火焚烧以寄哀思。人们相信水和火能将金箔元宝送到死去的亲人身边,供他们死后花销之用。

他上前几步,捞起一只化到一半的,从稀烂的纸碎间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名字。依稀辨认出是他大婚前打探的,皇后生母的名讳。他再走近,就见元钦脚边还有一堆金箔纸,他折一个就往水里放一个。除此之外毫无旁的言语与动作,画面静默到好像天地间只他一孤独的旅人。

近日饱受摧残的皇帝大舒一口气,自以为找到了皇后反常的原因。他捡了一只来到了元钦身后:“你思念母亲了,怎么也不跟我说。”非要这样折腾我让我也不随你一起不痛快。

他大人有大量状坐在了元钦身边,在他将金箔纸藏起来之前抢过几张,亲亲密密拿胳膊肘杵他:“我也为母亲折一些罢,你教教我。”

元钦大骇,不想多在皇帝面前提家里的事:“你别动,这是我母亲……”

蒲衣觉压根不理会他的拒绝,往他手里塞了一张金箔纸,催他教,话语间一派理所当然:“夫妻本是一体,你的母亲不就是我的母亲?是不是前两日被弹劾不孝让你触景伤情了,文官吹毛求疵的话语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元钦拗不过,只好随他去。一个独旅人便对月成双,一起分担对亡故的亲人怀念,时不时搭两句话。

“明天的大婚你以皇后的身份去还是以御史的身份去?”

“自然是御史。”

蒲衣觉面露可惜:“喔……自你说想入朝为官,咱两好久没有以夫妻的身份站在一起了。”

“……嗯。”

“你近来是不是从哪里听闻寻常夫妻相依相守的日子,羡慕了。等办完这桩案子,我与你找个清静地方,过几天安逸日子可好?”

“这怎么可以……”

“让谢相代朝几天无妨,家中粗活全我来干,但你每日要给我烧几个小菜。”

“我……”

“过半月正是吃蟹的好时候,你难道连给我蒸几只蟹来吃都不愿意?”

最后一只元宝在蒲衣觉手里折成,他捏住元宝的一头欲将之递过,抬头等元钦的回复。他眼底是赤裸裸的笑意和欢喜,和世间有情郎一般无二。

元钦胸膛快速起伏,自身边人说“你母亲就是我母亲”始,自他们并肩折出第一个元宝始,他从连日凄楚落寞如同身坠冰窖一般的境地中走出。拾级而上,沐浴爱意与暖阳。

他捏住元宝的另一角,在蒲衣觉将手松开之前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心是一是亡母,二是夫郎,他的心头是满腔希冀:“我愿意。”他咽了一口唾沫,杜鹃啼血一般哀鸣:“那么你呢?如果我闯下泼天大祸,论罪当诛,你还愿意……你还愿意留我一命吗?”

“你还愿意……”他握紧了蒲衣觉的手,似乎难以启齿“你还愿意……”

“我怎么舍得杀你。”蒲衣觉打断他未说出口的话,“我护着你还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