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番外三(2 / 2)

风涟道:“若她真是安平小姐,臣倒有一计,殿下让人快马加鞭去各处散布消息,务必让所有人都知道两日后安平家出殡。臣听闻他们兄妹情谊深厚,若她得知兄长不幸遇难,势必会现身。”

“好!”云昰不由心情激荡,立刻起身命人去大街小巷茶坊酒肆宣扬。

风涟问过他,找到又如何?他也扪心自问,找到又如何?可总得先找到吧!

风涟料事如神,出殡那日果然横生意外。

但他尚未看清来者何人,现场便一片混乱,侍从唯恐有人趁乱行刺,立刻将他重重保护起来,待他气急败坏地喝退他们,终于脱身而出时那不速之客早已失去了踪影。

他将棺椁旁的人招来问询,众人皆言看到安平晞,就连安平曙的子女安平锦和安平纬也如是说。

“找、立刻派人去找。”他急忙下令。

皇后却是面如土色,轻声劝道:“任何人从沐风楼坠下都绝无生还可能,皇儿冷静,定然是有心人假冒晞儿,你可不要上当。”

安平曙也忙附和道:“娘娘所言有理,如今战事在即,国中人心惶惶,不排除有人装神弄鬼,假借舍妹扰乱视听。”

他本就疑心安平晞之死并非意外,如今眼见他们这般,心中愈发坚定了猜测,冷冷瞥了皇后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自从得知皇后与安平严有私情后,他便对皇后心生芥蒂难以释怀,之后又因风涟之故冲突再起,若非风涟屡屡劝谏,他是早就决意断了母子情分。

可安平晞终究是她的女儿,她真的下得了手?

就在当晚,风涟突然来报,说安平严擅自离营,已经进城。据暗中跟踪安平曙的探子回报,他命人将南平巷戒严。

“你是说,她隐身在南平巷?”

“不无可能,但大将军父子来势汹汹,怎么看都不像是认亲的样子。”

他们不敢耽搁,立刻带人飞马驰往南平巷。

巷口的确埋伏着暗哨,可是看到东宫仪仗,哪里敢拦?

冷月无声,巷中死一般寂静,杀意在料峭寒风中蔓延,令人心头堵窒,仿佛压了块巨石。

“带路!”他扬鞭指向一名暗哨,冷喝道。

那人不敢迟疑,忙向前飞奔。

马蹄声在静夜里无比清晰,一声声都仿佛敲击在他心头。

相隔九百多个日夜,终于要重逢了,他该说些什么呢?她又会对他说什么?

像往昔一般阴阳怪气冷嘲热讽?还是故作高傲一声不吭?

大不了他先开口,唤她姐姐也行。

低眉折腰向她道歉也不是不可。

说到底,他们身上都留着一样的鲜血,纵使他厌恶她的父母,但她的确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可事实上一切都晚了,他冲入院门的瞬间,安平曜毫不犹豫手起刀落,即使他飞身过去扬鞭夺刀,终究是迟了一步。

安平严手中的军刀当啷落下,他挟持的女子也在同时捂住脖颈委顿在地。

“安平严,你好大的胆子!”他又惊又怒,慌忙奔上去将她揽在怀中,火光中依然是旧日容颜,却面色惨淡渐无生机,鲜血中从她指缝间喷涌而出,顷刻便染红了胸前衣襟。

安平严急若无其事的跪下接驾,“不知殿下大驾,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他已无暇再理他,只惊慌失措地转头喊道:“先生,快来救人。”

风涟与阿煦疾奔而来,看到这情景都是大惊失色。

“阿晞,我来了,你看我一眼啊……”他的手臂禁不住剧烈颤抖起来,只觉得浑身血液似乎一下子凝结了。

风涟上前搭脉止血,但匆忙之中又怎会随身携带药箱?只得用帕子先按住伤口,但于事无补。

“颈间血管破裂,纵使华佗在世也救不了,殿下节哀。”风涟面上满是悲伤绝望。

“少废话,立刻带回宫救治,我要她活着。”

他厉声打断,生怕她在自己怀中冰冷僵硬,慌忙将她交给风涟。

“臣自当尽力!”风涟不敢违抗,只得接过来匆匆奔出了院子。

他转头望着安平严身后黑压压跪倒的一片,面色森冷阴郁,迅速抬手将眼角泪滴抹去,一步步走过去道:“战事紧急,大将军却私自离营,该当何罪?”

安平严不急不缓,“今日犬子与小女下葬,微臣连夜赶回祭拜,还请殿下宽宥。”

他紧紧攥着袖口的绣金纹龙,忍下锥心之痛和刻骨之恨,“摆这么大的阵仗,可不像上坟的样子。”

“容臣回禀,”安平严道:“日间有不明身份之人冒充小女,冲撞了送葬队伍,百姓无知,将谣言传得满天飞。所以臣想要先将此事了结,再去看望孩子们也不迟。”

他几乎咬碎银牙,恨不得拾起地上那把军刀将面前之人斩成千万块,可是他只能在心里想一想,“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不想有人竟禽兽不如,方才孤远远示警,你为何不听?”

“殿下明鉴,小女抑郁成疾本就命不久矣,已于日前离世,今方入土为安。此女定是北云奸细假冒,意图破坏大局……”

“什么大局?”他恨声道:“你说的是登基吗?若阿晞有什么三长两短,孤至死也不会登基。”

安平严不由愕然,忽的回望了一眼周围跪着的人,吩咐安平曙,“这些人,全部处决。”

众人一听不由得面如土色,却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有朝晖忍不住哀求道:“求家主念在我父母的份上,饶属下一命。”

安平曙迟疑道:“阿晖毕竟是杏姨的儿子,又是阿曜的得力属下,父亲您看……”

安平严摆手道:“不必再说,他死后职位由他妹妹继承,善待阿杏夫妇即可。”

安平曙不再多言,扫了眼众人道:“走吧!”

待场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安平严才转向悲怒交加的云昰,道:“殿下何必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伤情?”

“你竟说得出这种话?她难道不是你的女儿?”

“不是,”安平严神色复杂道:“她的生死荣辱从来系于殿下身上,可惜她不知道罢了。”

“此话何意?”

“殿下真想知道?”他向来冷肃的面上,竟难得浮现几缕慈和。

云昰心中突生抵触和恐惧,却还是咬牙道:“你尽管说。”

“昔年我爱女出生即夭折,为安抚夫人,我用捡回来的弃婴充作女儿,此事仅有一两人知情,你母后是断然不知,我也无需告知她这些。可就是这个小误会,竟惹出了天大的麻烦。”

“先帝赐婚本是绝佳之事,偏你母后害怕引出背德乱伦之丑行,竟不与我商量便擅自做主,找你……”

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他瞬间呆若木鸡,脑中稍微运作便感到剧痛无比。

“安平严,你够了。”他突然狂暴,咆哮着捡起地上那把染血军刀,朝他狠狠劈去。

他抽出腰间刀鞘格挡,火花四溅,二人皆是虎口发麻。

“难道殿下想弑父?”安平严愤愤道。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云昰撤回刀,自斜刺里狠狠砍落,安平严再次格挡,欺身一步横掌切他手腕欲夺刀。

但他身披铠甲,行动本就不便,而云昰习武多年也非庸才,二人连战十数个回合却是难分胜负,直至安平曙回来,从后击落了他手中的刀。

“殿下得罪。”他竟是丝毫不惧,“莫要伤了君臣和气。”

云昰气喘吁吁地盯着他们父子,内心除了悲苦愤恨一无所有。

“去唤符海来接,就是殿下身体欠佳。”安平严道。

“是,父亲。”安平曙转身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