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我来说,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高开道,也不是窦成元,而是这个世界带给我的孤独感。也唯有这种无所不在的孤独感,让我没办法去战胜。
爱上层楼的身体里面,埋藏着一个欲说还休的灵魂,我总觉得自己生活在一种灵与肉错乱的生存状态里面。这副身体承载着一个过于成熟的灵魂了,而我总是试图让这个灵魂去适应身体,却总也做不到。
月入中天,银光泻地,阵阵夜风带着些许寒意。左右睡不着,我打开门,对外面值夜的苏卫三人说道:“不必值夜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要是不想睡的话,去搬一坛酒过来,陪我说说话,。”
没什么下酒菜,只有一碟子盐炒豆子,没人用筷子,都拿手拈着往嘴里面放,咬得“咯嘣咯嘣”的响。夜酒凉如水,喝到肚子里就变成了火。半碗酒下去,苏卫和杜元的脸就红成了猪肝一样的颜色,而我和郑喜春两个人,脸色却被窗外的月光映得惨白。
炒黄豆这东西有些干,吃上几粒,就得用酒漱一下口,不然就很难咽下去。我用酒将嘴里的豆子送下去,笑着摇了摇头
“从前随先师在一起的时候,我吃过一种类似于豆子的东西,师父叫它做花生。不管是用油炸了拌上细盐,还是用盐水泡过之后放在锅里面干炒,都算得上是无上美味。嚼上两粒满嘴生香,那味道比这炒豆子强上不是一点半点。现在想想,好长时间没吃过了。”
杜元喝了一大口酒,说道:“家主,那东西哪里有卖,这蔚州城会不会有,若是有的话,俺老杜明天就去给家主买来。”
我摆手道:“不要说这蔚州城了,即便是走遍大唐,也不会有的。当年,那东西是先师的一位友人自极西之地带来的,若是想要再吃的话,就要有翻山越海的本事,凭借着我们现有的能力,恐怕还做不到。”
郑喜春在一旁接道:“家主,别人能去得,我们就能去得。凭借着家主一身绝学,翻山越海又能算得什么!”平日里话不多的一条汉子,喝过了酒之后,身上的阴鹜之气已然不在,豪迈顿显,只是,两只红彤彤的眼睛看上去依旧有些冷。
我伸手拍了拍郑喜春的肩膀,长呼了一口气:“想要去那里,需要有极大的船只和极高明的操船术,那需要很专业的人才。而这些,我们大唐现在都不具备。即便我们以后可以去,那也需要把这些事情都准备好才行,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实现的。”
苏卫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放下酒碗道:“家主,你说过人是可以飞上天的,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可不可以从天上飞过去?”
我微笑着点头道:“老苏的想法不错,这件事情理论上是可行的。不过,能让人飞上天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但要是让人飞过几万里的大洋却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那需要一种更高明的飞行工具,我从前坐过。但是,我却没办法把那东西制造出来。”
杜元瞪大了眼睛,愣愣的道:“家主,人真的可以在天上飞?还能飞过几万里的大洋?”
“不错,那是一种可以载人的飞行机器,我们可以把这种机器叫做飞机,而且,飞机的速度很快,三五千里的距离,只需要两个时辰就可以到了。”
杜元张大了嘴巴,口水流出来二尺长:“三五千里只需要两个时辰,我滴乖乖,那不就是神仙!”
苏卫也用失去了焦距的眼睛看着我:“家主,你说的这些就是终北国里面的事情?难道,终北国里的人都是神仙?”
我望着挂在天边的明月,叹道:“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神仙。所谓的神仙,都是人类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遇见了自己没办法解释的事情,就都算到了神怪的头上,其实,都只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郑喜春端起酒碗狠狠的喝了一口酒道:“家主说的是!要是真有神仙的话,俺求了那么多遍,为何一个显圣的都没有。若是没有家主在,俺老郑还不是带着老婆孩子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恓惶日子。在看老郑看来,求神拜佛,不如求家主管用。”
我笑着摇了摇头,拿起酒坛子给几个人都到满了酒。
“老苏,你说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卫喝得热了,敞开了前襟,露出来毛茸茸的胸膛,拱拱手,一口干了碗里的酒:“家主,俺老苏活着,其实就是为了吃一口安生饭。三十来年了,从没想过能过上今天这样的日子。幼时跟着阿爷在地里刨食,饥一顿饱一顿的只盼着吃上一顿饱饭。后来从了军,每日把脑袋别在腰带上讨生活,就盼着立了军功能分上几亩地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消停日子。
再后来,沦落到在山野之中做了猎户,婆娘生病,却连抓药的钱都凑不出来,眼看着那可怜的婆娘撒手西去却无能为力。当时只想着,若是哪位好心人收留了槐头那孩子,俺老苏也抹了脖子随她去算了。万没想到,不过一年有余,俺老苏却又活成人了。”
郑喜春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摇头笑道:“老苏说道军功。想当年,俺老郑也是有军功三转的,按说,回到关中,也应该有上田六十亩,耕牛一头,哪知道,转瞬之间,辽东就全军覆没了,所谓的军功也都成了过眼云烟。从前的事情,不说也罢。”
我点了点头,端起酒碗道:“不管从前如何,既然到了今天,咱们就不提从前了。等此间事了,我就带着你们回关中,想要地咱们就买地,想要牛咱们就买牛,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但是前提是,你们这些人都要好好活着,不得出了差池。”
三人一起端起酒碗,齐声道:“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