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瞳孔里,只有那密密麻麻的火箭。
火箭无可阻挡地扎落,箭矢上燃烧的火焰,霎时引燃了铺设在薄薄积雪下的猛火油带。
天地,骤然间,诡异地明亮了起来!
数十处火苗腾地从呆滞的复州兵脚下窜起,瞬息间连成一片,火焰冲天,霎那间升到数丈高。
无情的烈火将进入此地的复州军士全部吞噬。
“啊……啊啊……”
凄厉地惨嚎骤然而起。灼热的火焰将空气都烧的扭曲。
后面的士兵,有的及时止住脚步,有的则慢了半拍,有的则被后面不明就里的同伴推搡着,跌进火海。
进攻的嘶喊声戛然而止。
战争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及时收住脚步的复州军被巨大的火海,吓得纷纷后退,站在远处看着在火海中挣扎哀嚎的袍泽。
在火焰的红光的映照下,他们的五官因惊恐而扭曲。
哈日巴日身处中军,却也被丈许高火苗炙烤着脸色发烫,但他却像傻了一般,他惊骇瞪大细长的眼睛,目光中只有那一片熊熊燃烧的烈火,耳边只有无数部下正在烈火中挣扎哀嚎。
火油的高温随风吹向城堡,连五郎感受到风中的温度也神色凝然,他听闻过猛火油,却是第一次看到它的威力。
看着火焰中的人影哀嚎声逐渐衰弱,肖金荣的嘴角有些抽搐了。他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又增加了一份恶业。
“下面的炮手!你们他娘的看戏呐,还不放平炮口,用霰弹轰杀了他们。”连五郎恼火地捶打着墙垛,气恼道:“若是在平地,我又能轰他们几炮!”
将军炮是前膛炮,炮弹由炮口捅进去,无法伏身射击,否则铁弹无法压实,甚至会从炮膛里滚出来。
虽然可以像火枪那样用纸和纱布塞住,但是下面有三十多管火炮,两、三百步距离平射,足以胜任。
下方的火炮都头们,听见连五郎的怒吼,立刻醒悟了过来。
在操炮训练里,郑乾曾再三强调,若是敌人进入三百步之内的范围,应立刻装填霰弹。
在都头们的吆喝下,下方的炮手们连忙将炮管放平。填弹手将霰弹捅进炮管中。
霰弹外表看上去像和铁弹一般无二,可是它却是一层极薄的空心铁皮,里面塞满了指头大小的铁丸和边角锋利的石块。
其实,这种霰弹,对火炮内膛伤害很大,会大大的降低炮管的寿命。
霰弹在炮膛内就爆炸,那些铁丸和石块,会在火炮内膛上留下斑驳的划痕和坑点。不过,郑乾还是选择消耗武器,而非士兵的生命。
在郑乾眼中,人命是比那些枪炮更重要的资源。
在这个时代,活到七十岁的人不多,但是人均四五十年的寿命没有问题,这些人一生中,除去老幼生病的时间,有三十年能为社会做贡献。
这么多年的贡献值,岂是区区一门火炮可以比拟的。
三十二门黑洞洞的炮口对准声嘶力竭的复州军,炮长们猛地一扯击发绳。
震耳欲聋的轰鸣再次响起。在火焰中挣扎的复州兵以及他们身后踟蹰不前的士兵,成片倒下。
“全军后退。砸冰灭火,待火熄灭再行攻击。”
哈日巴日看到前方燃起大火,咬牙命令道。
根据亲兵禀报,前方的火墙已经烧死了他近百名士兵,可是到目前为止,自己却连敌人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此时若是撤军,别说无法向上交代,他自己这一关就过不去!
然而,身边亲兵还没有将他的命令传递出去,前方再次响起来令其胆魂皆丧的火炮声。
如果说之前的一波波火炮打击,麻木了这些复州军的生存意志,将他们逼成了一头头只有杀戮的野兽的话,那么由铁球线性杀戮转为扇面形的霰弹杀戮,彻底瓦解了他们的斗志。
无数铁丸和石块像雨点一般撒向复州军,前面的复州军被一阵夺命暴雨覆盖,人马身上皆暴起点点血花,像割麦子般瞬间倒下去一片。
一些铁丸石块在穿透人体后仍然具有不低的动能,重叠在一起的目标,同样无法逃过此劫。
一时间,毙尸倒马,纵横枕藉,血流成河。
受到火焰墙的阻挡,地面的士兵们还看不到霰弹射击的威力,但是双堡上的士兵亲眼目睹了这种特殊炮弹所能造成的惊人杀伤。
即便挨打的是自己的敌人,这些平洋军士兵也一个个骇的面色发白。
在火炮面前,再强焊的身体,再密集的军阵,也如同一张纸,轻易地就被撕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