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道:“王正志与金圣叹、黄宗羲的争执,已经不是举子之间筒单的纠纷,而是涉及东林党脸面的大事。”
脸面?那么重要?
钱谦益喝着茶水,对他说道:“当然重要,不管王正志怎么混蛋,他是我们东林党支持的举子,就必须臝金圣叹和黄宗羲,就必须高榜得中。”
侯恂叹口气,“受之兄,你疯了吧?”
魏忠贤以为能胜陛下,最后落了个尸骨无存。福王父子以为能赢,结果父亲惨死,儿子被关在凤阳。林丹汗觉得了不起,还不是灰头土脸进京见驾,被陛下幽禁在顺义皇庄不准擅离。就连女真的大汗皇太极以为自个了不起,还不是在草原上被陛下打跑,丢下一万精锐骑兵的性命。
他的意思是,和魏忠贤、福王、林丹汗以及皇太极这些人比,你钱谦益算哪根葱,敢和皇帝叫板?
钱谦益道:“愚兄我只是传信,下决定的是韩老。”
韩煻?
侯恂觉得,他同样不是皇帝的对手。
钱谦益看法不同,内阁中咱们有钱龙锡和文震盂,中央各部门和地方各省,几乎官场每个角落都有我们东林党的人,这是群众基础啊!
侯恂无意和他争辩,问道:“受之兄此行到底有何指教?或者说,韩老有何指教。”
钱谦益压低声音说:“必须惩治金圣叹和黄宗羲,否则的话,你身为顺天府尹,那就是抓错了人。”
侯恂应道:“金圣叹最多算咆哮公堂,按《大明律》关不了几天。黄宗羲打人的证据确凿,但王正志挑衅在先,也算是情有可原。他俩已经做了好多天牢,还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是韩老想怎么样。”
侯恂听烦了,你们文坛领袖说话都这么费劲吗?直接说,韩老到底要如何?
“韩老的意思,严刑审讯,一定要抓住他俩的罪证。”
严刑审讯?你丫开玩笑的吧?皇帝还不得弄死我?
侯拘长了个心眼,说道:“我会加紧审讯,看还有什么办法。”
送走钱谦益,侯恂“呸”了一声,怪不得内阁的文震盂不愿和东林党多接触。还有工部尚书周延儒,以及最近帮他的刘宗周和黄道周,大家离东林党渐行渐远。
你看钱谦益今天的要求,明显是作死的节奏。
还什么韩煻韩老的脸面,你们要是打了金圣叹和黄宗羲,那皇帝的脸面怎么算?
就你们有脸,皇帝不要脸的吗?
孰轻孰重,怎么选择,侯恂又不是个傻子,他根本不敢用刑,现在苦思冥想的是怎么脱身。
牢房内,金圣叹和黄宗羲坐在干草上读书,后天就要进入考场,不能不加紧复习。
侯拘亲自到了牢室门外,见状后故作轻松,问候道:“两位大才子备考呢?灯光是不是暗了点,本官找人给你们挑亮一些。”
金圣叹根本没抬头,仍旧看他的书。
黄宗羲倒是抬头了,紧接着又低下去,继续读书。
侯恂有点尴尬,他也是有文化、有见识的人,被这帮孙子拖累,半夜不睡跑这里受罪。
牢头在敲打铁窗,府尹大人来了,你俩瞎啊?
侯拘让牢头退下,他拔高声调,好言好语的说:“两位,本官来看你们了。”
金圣叹仍旧不理,黄宗羲倒是应了句“哦”。
只有一个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会试在后天,两位不急着出去吗?”
黄宗羲总算接话,“从此到考场多远?”
总算等到回声,侯恂连忙回答:“考场设在贡院内,步行大概半个时辰,乘车会快很多。”
黄宗羲“哦”,算是知道了。
金圣叹对他说:“既然乘车不用半个时辰,时间还早着呢,咱们再等等。”
等等?侯恂都快哭了,我的小祖宗啊,你们等什么啊?
等什么?金圣叹再次抬头,一字一顿的严肃说道:“等一场公平,等待真正的正义。”
侯恂应道:“尚儒客栈谋杀一案,三名案犯已经缉拿归案,他们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不够!远远不够!”
“金公子的意思是?”
“擒贼必擒贼首,除凶必除首恶,王正志不被法办,抓几个喽啰做替死鬼,你这个顺天府尹是当的稀里糊涂啊,还是拿了好处当的明明白白?”
侯掏理亏,只能说道:“不管怎么说,本官不应耽误你们的前程,后天便是会试的日子,还是请两位大人早日出去准备。”
金圣叹来气了,“不行!看不到作恶的王正志入牢,我绝不出去。会试可以三年后再参加,王正志必须现在查办。”
黄宗羲在旁边补充道:“若是单纯害他,用不着找你顺天府衙,我等有很多种别的办法,包括锦衣卫的诏狱、刑部的大牢,或者什么。但是,我等既然在朝为官,替陛下效劳,凡事都要讲究规矩,遵守大明的法纪,那就必须看到你顺天府惩治作恶者。”
顿了顿,黄宗羲补充道:“我与若采兄一样,宁愿错过三年一度的考试,也要求一个公道。”
侯恂很无奈,你是打人的,求什么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