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九思默默点了几下头,宫里传出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徐公公倒也不用太过忧虑,也许是有人看错了,或者故意摇传。你毕竟为皇帝干过不少事,可谓是劳苦功高,他不会杀你的。”
徐应元听了孙之懈的话,半信半疑。
听了葛九思的话,反而更加相信了。
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是表面上那般随和吗?不是!
相反,他城府很深,从太液池落水后躺在病榻上,他一直在跟自己演戏,一直到他登基称帝,后来一步步打败魏忠贤,徐应元多数时候被蒙在鼓里。
那些刺杀,徐应元都是知道的,甚至还提供了便利。
午门示威,徐应元是亲自配合的。
皇帝要杀自己,有着充足的借口。
那么,孙之懈和葛九思所说的,难道是真的?皇帝的死亡名单上真的有自己?
孙之懈说,此处不能久留,容易被人发现,既然消息传到了,我们该走了。
葛九思与徐应元告别,我们也是顺路,真要是专程来一趟,的确是不敢。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就像是买东西没谈拢价钱,两人离开门店作势要走。
徐应元喊道:“等一下,你们容咱家仔细想想!”
很多东西啊,你不能细想。你越是琢磨,那些假的,往往成真的了。
徐应元将葛九思和孙之懈带到房内,请他们上座,然后……自己走了。
葛九思心中正乐呢,要是拉到徐应元一起跑,至少还能补充些钱粮,每人弄一匹马。
孙之懈觉得不对,徐应元怎么走了?
经他提醒,葛九思站起来,和孙之懈一同要出门。
侍卫拦住了,两人瞬间懂了,徐应元根本没有相信他们刚才的话,而是耍了个小心眼,将他俩骗到这里,控制起来。
接下来,徐应元会把他们绑缚京城,也算大功一件。
“无耻之徒!”
葛九思骂出声来,孙之懈坐在那里颓了,徐应元真不是个东西,他竟然害人。
他俩又一想,不是咱先来害他的吗?
被人识破,然后抓捕,偷鸡不成蚀把米,兄弟俩相互宽慰,节哀吧!
徐应元并没有走远,他站在距离两人几十步之外的地方,心中仍旧此起彼伏。
到底皇帝去天津前说的话是真的,还是葛九思与孙之懈的说辞靠谱?
皇帝是饶恕他,还是会杀了他?
快六十的人了,见过太多卸磨杀驴的戏码。
拿他亲眼见过的为例,魏忠贤是魏朝提拔起来的,但魏忠贤杀了他,抢了他的对食客印月。
王安曾保护过魏忠贤,但魏忠贤为了权力还是除掉他。
皇帝登基有勋贵和东林党帮忙,但勋贵几乎被抓捕殆尽,东林党魁韩煻被冷落,什么个官职没捞到。
皇帝已经干掉了魏忠贤,又平定了宗室叛乱,二十九位亲王及无数的郑姓子孙任其鱼肉。在朝中,他似乎没有对手,那么自己这头干活的“驴”,还有继续存活的必要吗?
不过呢,徐应元又不敢轻易相信葛九思两人的话。这是个无比艰难的择决,他一旦踏上便是一条不归路。总觉得,那日皇帝坐在客栈桌子上说的话很诚恳,他会饶恕自己以前的罪行,只要在顺义皇庄好好干活,那就没什么怕的。
左边,还是右边?
脑中似乎是两个侠客,一个使刀,一个使剑。他们互相戳对方,刀来剑往,打得热闹,却功夫相当,一时间分不出胜负。
就在徐应元不知所措的时候,手下人来报,“勇卫营孙应元传信,说是护送宫中贵人来皇庄,让徐公公前去迎接。”
“宫中贵人?莫非是皇帝?”
此话一出,徐应元自个先乐了,若是皇帝来了,还用谎称什么“贵人”吗?
转念一想,坏事了。
勇卫营是皇宫护卫力量,比锦衣卫更靠近皇帝,孙应元作为首领亲自带队前来,还点名让自己出去迎接,这是什么意思?
顿时,徐应元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猜测,孙应元根本不是护送什么贵人,他是奉命来抓捕自己的。
这个念头一出,徐应元觉得,越想越像是真的。
什么时候见勇卫营出过门?还大老远的跑顺义皇庄?
锦衣卫的刘文炳不在,皇帝派孙应元出来,肯定有重要任务。
在皇庄,除了抓自己,还能有什么重要任务?
徐应元已经非常的笃定,自己的小命要完蛋。转头看几十米外的房舍,那里还有两个“同病相怜”的。跑吧!不管去哪里,总好过被抓去问罪。
于是,他吩咐道:“告诉孙将军,咱家稍后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