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眸。

“看着我！”

她吓得一愣，抬头看着他。

他被她那一瞬的惊慌刺痛，闭了眸低下头，沉叹一声，有些无力。

“如果不这样，有什么办法？”她低低的开口。

如果没有任何阻力，她也不会对他拒之千里，因为没有理由。可是偏偏，在她还不坚定时候，老天给了她这么多放弃的理由。人家都给了，还是那么难以解决的麻烦，她还有什么理由死守着不肯放弃？

“所以你还是不信我。”他松开手，站直身体，神色清冷，略带悲痛和倔强，“你觉得我不能摆平，不能解除婚约，在你心里你根本没有给我一个反抗的机会，更没有想过要与我同心协力排除万难，阿若，你就不怕我一寒心，真的不回头了？”

一直都是他在靠近，她就站在原地，不进不退，可当他已经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时，她却突然在中间劈出一道万丈深渊，就站在深渊边上看着他，看着他自我纠缠，冷眼旁观。

她在看什么呢？看有人为她挣扎，有成就感吗？

“我……”

她想否认，却发现自己已经词穷。

能怎么否认呢？他说的不错。

自己就是有感觉又不想进一步发展，说白了就是他妈的在吊着郑乾，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可是她又怕，怕自己一旦陷入爱情，当选择来临时，会进退维谷。

“阿若，”他气沉丹田，解开腰间堂前佩，托于手掌，朝着她平举胸前，一字一顿道：“最后一次，你若不要，我不再给。”

他从未露出如此认真的神情，眼神决然，抱着孤注一掷的勇气。

这是阿若觉得那双眼最美的时刻。

颤动着的波光荡漾，如玉般凝润，又如琉璃般脆弱，似乎她说出一个“不”字，那琉璃美玉就会瞬间支离破碎，落下一滴无望的泪来。

堂前佩只有他掌心那么大，一个手指粗的圆环，阳光照射在上面，更显得晶莹剔透，翠绿欲滴。

他的手微有些颤抖，但还是尽力稳住，可从那微微摇晃的流苏坠子上不难看出他的紧张。

她真怕他心里一震，手不稳，那玉就“啪嗒”一声掉地上摔个碎碎平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逆光坐在椅子上，凝视着他手中那枚等待认领的玉佩，想了很多。

如果接下了，就意味一个承诺，可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兑现诺言。

不如……告诉他吧，自己的来历和身份，通通告诉他，就像他说的，有什么事大家一起担着。

下定决心，她沉口气，毅然决然的看向他的双眼，郑重开口：“郑乾，我……”

“你只说你要不要？”他匆忙打断她。

他最害怕这样婉转的拒绝，做一堆铺垫然后说我们不合适，那种等待审判胆战心惊的感觉才最可怕，还不如干脆直接的给一个答案，省去那些不必要的语句。

见他如此敏感，她有些歉然，“我怕我有一天会离开。”

他身子一僵，眼神还有些茫然。

满脑子里都只是“要”和“不要”，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他竟然有一瞬间仿佛智障了，听不懂她什么意思。

她叹口气，思索着该如何向他解释，半晌后才道：“我来自遥远的未来，因为一些不明原因，灵魂脱壳，来到这里，附身于顾之情，所以这身体是顾之情的身体，但却是我的灵魂。”

他半晌才理解了，僵立在原地，慢慢垂下手，迟疑道：“所以……你可能会回到你来的地方？”

她半转过身，手指摩挲着茶杯以掩饰紧张和不安，眼神不知落在何处，“我不知道。”

他的手垂在身侧，拇指抚摸着玉佩上玉兰树的花纹，神思恍惚。

这就是她态度摇摆不定，对自己忽近忽远忽冷忽热的原因？

他道：“郑家前路迷茫，我本也不愿跟你说这些，怕牵连于你，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改变了决定吗？”

之前玉带河桥上他还与她断绝关系，告诉全天下的人他们断了，也从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表露心意，就是因为这些不确定性。

郑乾不是一个喜欢谁不敢争取不敢追求的人，虽然也害怕受伤，但他从不是不敢赌的人，就像这次布局谋划，他赌上了整个郑家，所有人的性命。之所以一直隐藏心意，就只是不想在郑家前途未卜时拉她下水。

她盯着茶杯上的紫藤花，心里五味杂陈。

为什么突然改变决定？是自己身上的婚约吧？

“不是婚约。”他开口道：“我知道你也不愿意嫁，你也不可能遵守圣旨认命的嫁过去，况且不过是一纸婚约，抗旨不遵带你私奔的勇气我还是有的，这根本不是导致我改变决定的原因。我只是觉得，世事无常，风云莫测，我怕来不及。”

她缓缓回头，抬眼看着他。

他眉眼低垂，眼神眷恋，那一直以来藏匿着的心绪终于挣脱重重阻碍，自眼底最深处流露而出。

“昨天你还只是一个三品臣女，转眼就成为和亲第一人选，我怕我再瞻前顾后，一回头你就不见了。”

我怕来不及，怕世事无常变化，怕我还没来得及处理好一切跟你在一起，我就已经没了机会。

及时行乐，明天不知道还会面对什么，不知道我们还有多久可以在一起，所以，珍惜现在的每一天。

“若有一日，你要离开，只要你想好了，我送你。”他勉强的笑了，“不必怕我伤心难过，我这个人被宠惯了，也该尝尝痛苦的滋味儿。有过回忆就是好的，你不必在意我。想走就走，不用担心我会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