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做不了,”他看向可怜巴巴垂手站在墙角眼睛盯着鞋尖的齐安寺,目光柔和,“但至少有我在,他会好受些,不至于那么孤单无助。”
齐安寺抬眼瞧瞧瞥他,目光相对时,一时忍不住就掉下个泪珠儿来。
北老爷长吁短叹,“我知道你二人感情深厚,但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北家想、为爹娘想。北家也有三十几口人,你想让我们也因为你丢了命吗?”
他低头不说话了。
齐安寺上前两步,嗫嚅道:“要不,北宵,你回去吧,别因为我连累了你们。”
北夫人和北老爷倒是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毕竟是认识多年,他二人也常来山中探望,知道这件事跟他没多大关系。可北夫人心疼自己的儿子,从小捧手心里呵护的小公子现在躺床上动都动不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北夫人骂道:“都怪你!你就是个灾星!祸之所依!”
“娘!”北宵道:“这事不怪他,我这伤也与他无关,你别这么说他。”
“不怪他?那你这伤不是为他挡的,是自己划的吗?北宵,你是要娶妻生子给北家绵延香火的人!”
见他明显一愣,北夫人道:“你别以为你娘我看不出来,我活了几十年了,你是我儿子,你一眼一动我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之前觉得你年少,这种事为娘不该掺合,可眼下看来是愈发不成样子了!北宵,你要懂得分寸!”
齐安寺看向北宵,北宵却低着头不说话。
他道:“北宵,你回去吧,回去娶妻生子,好好生活。”他朝北氏夫妇深深作揖,“实在抱歉,都怪我,连累了公子受此重伤,不敢奢求原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绝不反抗。”
他深埋着头,保持着作揖的动作,却听见北宵愠怒的声音:“一切与你无关!”
“一切因我而起。”
“然后呢?”阿若急急的问:“他回去了吗?齐安寺又如何了结这场恩怨?”
郑乾怅然而叹,“当然回去了。他也知晓大义,明白他没有为齐家证明清白的能力,也不想牵连北家,只好跟随父母回去,只是在走之前与齐安寺定下一年之约,说一定会回来找他,就在他们的医馆见面。”
他走时,正是日月交替之际,朝阳刚刚露个脸,月亮还没下山。他踏着月光而来,载着朝阳而去,被北夫人推上马车时还在高声朝他喊,让他遵守约定。
他送走了北宵,又收拾行囊拜别师父。
师父看着贵在面前的齐安寺,半晌没有说话。
“徒儿想好了,此事总要有个了断,一直拖下去不是办法,而且也怕害了师父,还请师父成全。”
“此一去,就真是再难回头,你可仔细斟酌过了?”
他不假思索,“斟酌过了,只是不舍,徒儿未能尽孝,让师父颐养天年。”
他摇摇头,“既然想好了,就去吧,以后你我,陌路殊途。”
郑乾很是怅惘,“他与师父断绝了师徒关系,从那以后,他就只有北宵一个弟子。而且之前不断有朝廷中人请他出山,他一直没同意,在齐安寺走后他才同意入朝为仕,做了太医院的长史,叶知秋。”
阿若坐在湖边草地上,手撑着地面望着日光,心情很沉重,“那后来呢?齐安寺独自下山解决父辈遗留问题,他是怎么解决的?”
既然现在他还活的好好的,那肯定就是有了解决的办法,可他一个人无依无靠,又不会武功,天盟派的杨靖为什么留他一命?
郑乾坐在她旁边笑了一声,“你没发现齐安寺与一般男人不同吗?”
她茫然道:“哪里不同?”
他道:“我跟你说的这些往事中,他的性格你应该有所了解,再看看他现在的性格和作风。”
她思忖着道:“性格变化是挺大,但那应该是经历了太多打磨出来的。作风嘛……”
石榴裙,孔雀扇,满眼风流,娇嗔一步三摇晃,头戴钿钗环……
她打了个激灵,“难道是……”
郑乾点头。
她浑身发冷,“这也太毒了吧?不取性命,反而……”
让他做不成一个男人。
“这种耻辱,还不如一刀抹脖子来的舒服。”
他道:“可不是么,可是杨靖说不让他死,他要是敢死,就让他师父叶知秋和北家给他陪葬,于是他只能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那他最后也没有见到北宵吗?”
“他那还有脸见北宵?养好伤就不远万里跑来京都,多少年了,再没回去过。”他惋惜而叹。
阿若继续问:“那北宵呢?一年之后他去医馆找他了?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二人见过面吗?虽然看起来不像是见过的样子。”
“北宵有没有回去过我哪里知道?这些事还是齐安寺给我安排小妾时喝多了吐出来的,我还曾大吃一惊,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往事。只是他来了京城多年,再没有回去过,自我认识他以来,也没听他提起过北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