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初识北宵时,是在山上的一片杏林。师父喜孔雀,每天打理孔雀就是他的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那日他正给孔雀梳毛,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孔雀怕惊,当即炸了毛的奔跑开去,扑棱了他一身饲料。
“谁?”他不大高兴的站起来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就见一轮弯月下站着一个白衣素袍明眸皓齿的少年。
月影落在他的白袍上,他似是踏着月光而来,身后遍地银光。
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慌乱,他作揖道:“抱歉,在下甚恐活物,让公子受惊了。”
听到这,阿若“噗嗤”笑出了声,“甚恐活物?人难道不是活的?那他岂不是早吓死八百遍了?”
他也摇头而笑,“那北公子确实是怕活物,也不好学医,正是为了治疗他这罕见奇特的病症,他的家人才找了齐安寺的师父来。”
“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二人就一起听学,而且北宵那罕见的病也慢慢有了治愈的趋势。北宵总是隔老远看着他喂孔雀,给孔雀梳理毛发,却从不上前,齐安寺还拿这个都弄他,直到他第一次看见孔雀开屏。”
他觉得孔雀开屏好美,乃世间奇景,于是兴致勃勃的跟齐安寺形容,用尽了所有语言也难以描绘其十分之一,不由得懊恼自闭。
北宵是很有才学的,起码比起医术来说,他文采更好,但齐安寺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闭了嘴。
他说:“孔雀开屏是求偶。”
北宵臊的满脸通红,好几天没去看那些孔雀。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七年,二人学成出山,拜别师父时,师父警告他二人“为人医者需存仁心”“不得骄傲自满”等等,嘱咐了一个时辰才送他二人出山。
出山后的齐安寺像个乡巴佬,北宵的病已经完全好了,这个大哥哥就只能肩负起照顾他的重担,二人在一家医馆谋了个差事。
可好景不长,齐安寺就渐渐发现了他与其他人的不同。
别人都有“爹”,有“父亲”,可是他没有。
于是他就问:“爹是什么?父亲是什么?”
有人回答他:“爹就是父亲,父亲就是爹,就是生你养你的人啊,怎么,你没爹啊?”
门口的北宵发觉情况不对,忙过来一把将齐安寺拉到身后,“你别听……”
“哦,原来这就是爹,”没想到齐安寺却笑了,“那我师父就是我爹啊,他把我养大的。”
北宵愣了愣,没有纠正。
于是齐安寺到处跟人说他爹怎么怎么对他好,医术怎么怎么厉害,后来他和北宵小有名气自己开了医馆后,他还在跟人说自己师父有多好,有多厉害,直到两年后的那天,医馆里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病人。
阿若猜测道:“这个人认识齐安寺?”
他摇头,“不认识,但是他认识另一个人,齐安寺的父亲。”
阿若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到后来事情的走向了。
“这个重病之人第一眼看见齐安寺就发觉他长的很像他父亲,还一度怀疑是他父亲还了阳,导致齐安寺要给他诊脉时,他拖着重伤之躯慌不择路的跑出医馆,被刚刚买东西回来的北宵拦住。北宵怀疑他是精神不正常,强制留下了这个人,治疗过程中他发现齐安寺并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人的儿子。”
阿若道:“所以他师父把他带走之后并没有给他改名字?”
他点头,“这也是他师父最后悔的一件事,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后面的一系列惨剧都不会发生。”
她眉头一皱,“这个人该不会就是杀了他全家的那个人吧?”
“正是。”
他万万没想到,那一夜齐家死了三十几人,居然还能活下一个小少爷,而且二十来年后还救了自己一命,可惜齐安寺的善举并没有得来他的报答,甚至连手下留情都没有。
伤好那日,他一边擦拭九环刀一边问:“你一个人坐堂出诊,你父亲呢?”
他道:“我父亲在山上,他不下山的。”
男人一愣,这回答怎么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在山上?你爹还活着?”
“当然,”他得意道:“我爹可是大名鼎鼎的医神,他身体好着呢。看见我这身医术了吗?都是我爹教的!”
医神?医神不是早年丧偶,终身未娶,膝下无子么?哪出来这么大个儿子?难道此“医神”非彼“医神”?
于是又问:“敢问令堂尊姓贵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