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着腰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坐在椅子上,想了想,道:“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你就叫梦欢吧。”
丫鬟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姑娘为何给我改名字?”
她笑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郑乾刚踏进院子就看见院中石椅上坐着一个白衣男人,似是等他许久了。
见他进来,男人笑问:“如何了?”
他叹息一声,坐在他对面,愁眉苦脸道:“不如何,我好像真的喜欢上她了。应风,怎么办?”
他下巴磕在石桌上,抬眼皮看他。
柳应风也伏在石桌上看他,“真的?你真亲了她了?”
他瞪了柳应风一眼,柳应风后知后觉自己这关注点放的不太对,于是咳嗽一声道:“如果这样的话,你之前不是说了么,直接对她好就好了啊。”
他摇摇头,叹息一声,“我是在想,以后怎么办。”
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自己喜欢阿若,如果阿若能入将军府,那当然是皆大欢喜,可他怕阿若以为他做这些都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她进将军府当挡箭牌。
柳应风闻言也觉此事不好办,可郑家的事情是隐瞒不了的,等郑龙回来,一切肯定都会不一样了。
郑乾把脸埋在臂弯里,“我也不想连累她。”
如果郑家过不去这一劫,他怎么能让阿若牵连其中?
前路迷茫,柳应风不由得问他:“你们家当真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大将军不至于这么多年都不留退路吧?”
郑乾苦笑一声,“没留退路都这样了,要是留了退路,不是更欲盖弥彰?恐怕我都活不到今天。”
郑龙已经尽力把自己的所有都摆在了皇上面前,已经如此坦诚到赤裸了,皇上都不肯放过,要是当初真匿着干了些什么,郑家恐怕早就被皇上一锅抄了。
柳应风也觉头疼,深深叹了口气,“你要是这么说,那还是离阿姑娘远些好。等大将军回来了,看看皇上到底什么意思,若是能留你一命,你再想阿姑娘的事,若是……”
若是留不下你的命,那也就没什么好说了。
他依旧把头埋在臂弯里趴在桌子上,柳应风拍拍他的肩膀,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他闷闷的开口:“我要是死了,你可不能像别人那样,你得依旧把我当兄弟,帮我照顾阿若。”
柳应风不想点头,怼了他一下,“你要是真有死那天,我不会放弃你不管的。”
郑乾喉咙发疼,没再说话。
总管慢吞吞的挪进来,朝着二人行了一礼,对郑乾道:“阿姑娘那边都安排好了,住在您旁边的院子里,郎中已经请去了,刚刚传消息过来说阿姑娘只是闪到了腰,又被东西硌了一下,出了一片瘀血,没什么大事儿,少爷放心。”
郑乾点点头,总管又慢吞吞的出去了。
柳应风不可思议道:“你还把人留下了?这出去再过一条街不就是花楼了吗?你把人留下是什么意思?”
他拱了拱,把脸埋的更深些,“她腰上有伤……现在想想确实不太好,可人都留下了,又不能赶走。”
柳应风真是从没见过他这么纠结,叹息一声,“行吧,你自己看着办,以后的事情毕竟还没发生,趁着现在,及时行乐。”
“及时行乐”四个字都出来了,郑乾哭笑不得,真有一种自己命不久矣的感觉。
柳应风起身掸掸衣袍,“天色不早,你该做的也都做完了,我就回去了。”
走了两步,他回头道:“对了郑乾,鸿胪寺卿一直养在老家的那个儿子顾之寒之前不是中了状元么,后来回乡挂马游街,接了他的家人来京城。我爹说明天顾大人要办宴会,美其名曰芍药大会,其实就是为顾之寒引荐人。”
郑乾闷着点头,“嗯,我知道了,但我并不想去。”
柳应风叹息一声,又折回来在他旁边坐下,“若是将军在也就罢了,可现在将军不在,老祖宗又年事已高,人家为顾之寒引荐自然是引荐官场上的人,你难道打算让郑夫人去吗?”
郑乾抬起头,疲惫道:“我郑家现在还算是官场人么?我什么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李诺那小子办宴,别说去了,住那都没问题,但像顾之寒这种跟太傅家的公子有的一拼的文人雅客,我去合适么?就算我同意去,我还怕人家把我赶出来呢。”
柳应风竟无言以对。
他又道:“对了,我听说顾之寒那个妹妹不是丢了么?这还没找着呢就办宴会,也太不把顾小姐放在心上了吧?”
那顾小姐也是个可怜人。
自己爹是鸿胪寺卿,堂堂正三品,自己却跟哥哥和母亲祖辈一直生活在老家,要不是顾之寒中了状元,还不知道有生之年有没有机会来到繁华的京城与父亲相聚。
不过也是,顾之寒要是自小生活在京城,保不齐是被他郑乾带坏还是被李诺带坏,京城这么多大少爷小公子,太傅儿子那样的不也就出了一个么?还是因为他爹就是太傅。
现在这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个机会,顾小姐却失踪了!
顾之寒和他爹找了半个多月连个人影也没找到,也不知道这位顾小姐流落到哪去了。
柳应风摇头叹息,“顾小姐年纪不小,就算没跟上顾之寒被丢下,之后一路打听也该找到顾府了,现在都没消息,恐怕凶多吉少。可顾之寒也不能因为她就一直拖延时间,顾大人只好先把引荐的事情办了,然后再慢慢找人。”
他又趴下了,“他爱怎么找怎么找吧,反正我是懒得动弹。顾之寒我听说了,大状元嘛,不比前两年的太傅他儿子逊色多少,跟这种人我处不来的。”
他还记得几年前太傅儿子中状元时,太傅张远道办的宴会,那叫一个风雅啊。
喝酒就喝酒呗,不尽兴就来个歌舞美人,再不尽兴就划拳,这张远道可好,玩什么行酒令,酒令就酒令吧,居然还玩“诗令”“对联令”这些拗口又拗脑的东西,一顿宴席吃下来郑乾觉得简直比听太傅讲学还闹心。
尤其他又不会这个,真真是出了个大糗,打那之后他见到张远道的儿子都绕道走。
柳应风叶想起那日他憋的不轻,不由笑道:“确实是难为你了。可明日你不去,郑夫人会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