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1 / 2)

人的年龄和阅历两样都能决定人的想法。别人在唐沁这个年龄早就拍拖交友,甚至开始谈婚论嫁,可她却像个青涩的梅子一样才开始被催熟,为第一次拨动她心铉的陌生男孩魂不守舍。

前一天晚上刘芸一句很油菜的话就让她在床上思来想去、心神摇曳了好久。刘芸说:“姐弟恋嗯,女的很幸福啊,一直管着男人;男的更幸福啊,一直被女人疼着,哈哈哈!这就是老牛啃嫩草的好处!”

礼拜天的上午,唐沁一个人在寝室里,忍不住再打开那封邮件来看,不免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她顺手删了那个邮件,关了窗口。过一阵子,到底还是坐立不安,重新登陆邮箱,恢复了那个邮件,把她坐在严硕身上的那三张照片存在了硬盘上的照片文件夹里,想一想,还是不妥,干脆另建了一个新文件夹保存。为了给新文件夹取个名字,竟然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她觉得自己是要疯了。干完这些,她不敢再看那些照片,只觉得自己的脸又发起烧来。

如果说她与他公车站的相遇是平淡而自然的,那么她梦中的相遇则是美丽而浪漫的。在她心中情愫暗生时,她一直期望能与他再次相见,也许是车站的候车亭,也许是校园的路上。可是机缘捉弄人,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结果会是这样让人尴尬难堪的场景。除了很小的时候坐过父亲的腿,舞会那次是她平生第一次坐在一个男子的身上,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得到身下他温暖的体温,脖子后面他湿热的呼吸,她的手臂被他的手稳稳地扶着,她的腰也在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是热恋中的情侣才会有的亲密无间,而他们还未曾正式相识,尽管她知道他。她相信爱是需要缘分的,这算不算天缘巧合?舞会上那么多人,偏巧她坐到了他的身上。照片上他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她不会忘记,他的眼中只有她的脸,一如梦中那么美好。

此刻的唐沁仿佛置身于一种不真实的幻觉之中,甜蜜柔和的气息充溢在她的周围,她被这看不见的气息轻轻地拥抱,如同春风吹皱了一池春水,心里也泛起暖暖的波澜。

快中午的时候,范萍来了一个电话,她与邹桐已回到h市,她约唐沁中午一起吃饭,说有事要告诉唐沁。

范萍的电话好歹把唐沁从白日梦里拖出来,摇晃在乘客不多的公车上,无所事事,她的一颗蹦跳的心又开始在回忆和想象中游荡,越到后来,流连在想象里的时间越多。

她幻想着与那个文气男孩的再度相遇,阳光、月光、星光、校园、公车亭、舞池……

变幻的背景和交替的场面如同一个个绚丽缤纷的肥皂泡扑跃而来

只可惜,都是肥皂泡泡。范萍在车亭里喊她的时候,肥皂泡泡们,一个一个全跑了。

唐沁梦游似的跟着范萍在市区的一家粤菜馆坐定,等上菜的功夫,范萍对她说:“小瑜,我打算结婚了。可能过几天就去注册领证。”

“呃~?”这下唐沁的白日梦彻底醒了,大吃一惊地说:“啊,这么急?”她还不知道恋爱是啥滋味,好友就要结婚了。人世道啊,她永远都赶不上同龄人的脚步。吃惊过后仔细一向,她觉得范萍的决定太草率了。

就年龄而言,范萍只比唐沁大了几个月,二十四岁都不到,现在就结婚似乎还太早了点,再谈个一年两年根本不成问题。就范萍和男友邹桐的关系而言,两人仅交往了一年多时间,范萍对邹桐根本谈不上热情如火,甚至还有些若即若离。虽然邹桐去年就曾趁着出差的机会去外省拜访过范萍的父母亲,但范萍丝毫没有去邹桐老家回拜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这次邹桐的父亲得病,她也许不会急着去见他的家人。

念及这些,范萍如此仓促的结婚决定让唐沁十分意外。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一向都很成稳的范萍就这么匆匆嫁了?这不是开玩笑吗?

“他父亲身体不太好,他父母亲都想让我们早点确定下来。”范萍平静地回答,还笑了一下,只是神色有些恍惚。

常年运动的范萍有着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五官精致秀气,十分耐看,温婉含蓄的外表下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坚毅和果断。今天她化着自然妆,淡淡的妆容遮掩了这一周以来所经历旅途劳累,也遮掩了世事变迁下并不平静的心情。

“那你们俩个自己怎么想?你想这么快结婚吗?”唐沁能够懂范萍的意思,但仍然觉得邹桐父亲的重病不应该成为好友结婚的唯一理由。如今早已不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的年代,结婚应该是两相情愿、水到渠成的事情,况且范萍向来很有主见,唐沁不认为邹桐父母的一句话就足以让范萍下这么大的决心。

可这回唐沁就是错了。一个人不能全然理解另一个人,年龄经历都是原因,除了这些,过去一周范萍所经历的,唐沁无法感同身受,所以唐沁不明白范萍的内心变化。范萍下这么大的决心,就是因为邹桐父母的一句话。

“看了他父亲那个样子,我心里真不好受。他的一双手插了几根管子抖个不停,却紧紧抓着我和邹桐的手不舍得放开,他母亲就在一边抹眼泪,邹桐一个大男人也两眼红红的看着我不说话”,范萍说着眼圈渐渐红了,“他们一家都是好人。”她如是总结了结婚的理由。

好人就嫁吗?在唐沁看来,面对一个重病在床的老人的殷切希望,善良的范萍终是不忍让他失望,但是婚姻并非是怜悯和同情,人生的路那么长,没有爱情的婚姻如何厮守到老?

范萍爱邹桐吗?唐沁从未问过范萍这个问题,凭着长期的察言观色,唐沁不问也能略猜一二。唐沁的结论是,范萍不爱邹桐,只是处得来罢了。但是此时此刻,唐沁十分希望范萍能亲口推翻她所有的猜想臆测,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他们是多么相爱。唐沁犹豫了再三,终于轻轻地问道:“萍萍,你爱他有多深?现在结婚是不是太快了?”

唐沁的问题普普通通而且老土得很,范萍拿着餐巾的手却轻轻地颤了一颤,她将餐巾放下,目光停留在面前的一道西芹百合虾仁上。

西芹百合虾仁是今天这家餐馆的推荐菜,也是广东家常菜之一,因‘百合’的谐音有‘百年好合’之寓意,故而粤式婚宴上常有这道菜肴。唐沁喜欢清淡的食物,这道鲜滑爽脆的菜是范萍特意点给她的。

看着范萍发楞的样子,唐沁十分后悔自己的多嘴,正要岔开话题打破沉默时,范萍徐徐地开了口:“这两天,有时我也会问自己这句话。说爱吧,我再也没有过年少时经历过的那种感觉,我既没有特别的喜悦,也没有特别的冲动,更没有特别的渴望。可能是我长大了,不再会那么投入地爱一个人,所以我没有了激情;说不爱吧,和他在一起轻轻松松、平平淡淡的,也挺高兴的。常言不是说平平淡淡才是真吗?”

范萍的话怎么听怎么都不象是个即将结婚的开心女孩,仿佛一个年过不惑的妇人,风雨沧桑之后对命运的无奈和对情感的冷漠让她变得平和而淡定。平平淡淡才是真,这话本身没有错,可那应该是相对于帜烈的激情而言的平淡,应该是激情过后的平淡。没有激情的平淡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平淡,是陌生人见面客客气气的平淡,是死水不澜的静寂无波。一颗本该青春的心好象一口陈年枯井一样,真让人难受。

唐沁看着范萍似是从容平静的脸庞,无法言喻的伤感不由袭上心头,她说:“萍萍,我觉得不该是这个样子的,这样不对。你应该再仔细想想,也许他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你曾经说爱情是不分年龄的,人家老年人都能黄昏恋,你才多大呀?我觉得邹大哥起码还需要一年时间才能走到你的心里。”

最后一句是唐沁言不由衷的俏皮话,范萍却既不笑也不反驳,而是沉默不语。

走进范萍心里的那个人,唐沁到底是猜对了。沉默中,范萍的前尘旧事在唐沁的脑海中慢慢浮现。年少时青梅竹马的恋人,温馨浪漫的恋情,那个美好的故事曾深深打动着唐沁的心,甚至莫名出现在她的梦中,而作为故事中的女主,范萍切身经历了这一切,即便不是刻骨铭心,又何尝能轻易忘却。唐沁觉得此时自己完全能看透范萍的心情:‘不思量,自难忘’。

服务员换过碟子后,唐沁接过范萍给她夹的菜,迟疑地问道:“萍萍,以前那个人,过了这些年,你还会时常想起来吗?”

“嗯?”范萍有些惊奇,“小家伙!你倒记得那么清楚。”她回了回神陷入回忆之中,缓缓说道:“有十年了,日子过得好快啊。很多和他在一起的事,其实我渐渐记不起来了,不过有那么几件事,也不是很特别,却没有忘记。”

这才是范萍的内心所爱,唐沁想。

“他是什么样子的?现在肯定和我们一样都长大了。”唐沁一边问,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餐巾角上一条明显的折痕。她从言情小说上看到,年少的心初涉爱河,纯真无暇,能够奋不顾身,倾心所有去爱对方,心中便会留下深刻的印迹,好比这崭新雪白的餐巾上重重的折痕。她不断地不断地去抚摸压平这痕迹,它却始终不能淡去,依然隽永如故。

“唉”范萍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在我的记忆里最后的样子,永远地定格在十三四岁的年纪,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罢了。现在的他,我又怎么会知道。”她说着站起身来,指了指唐沁碟子里堆积的菜说:“你看你,十万个为什么,都不好好吃饭了,快点吃,都要凉了!我去一下洗手间,回来检查你。”

唐沁一个人坐着,细细回味范萍的话,心事重重的,食不知味。她面前的芒果汁饮料上插着一把牙签作的小纸伞,小巧玲珑,很是可爱。

伞,雨季。

拔下小伞拿在手里,她忽然想到了读体院时候的事。

那一年,全国体操锦标赛在h市修讫一新的体育馆举行,时间正好是六月份,梅雨季节,天气又闷又热,到处潮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