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了?”苏问道保持着趴在木十腿边儿的姿势,一脸正经。
木十点头。
苏问道坐了起来,“下次不要去马路旁躺着,很危险。”
木十再次点头,这世间有很多好躺的地方,她只是在每个地方都待待,图个新奇。
马路已体验过了,没有再去的必要。
苏问道看着她,用那双纯黑的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木十觉得他有话想讲,便离他近了些。
下一刻,苏问道大笑出声,“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有趣。”他抬手,轻触木十的头,但只笑了一瞬,再次看木十时,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睡觉吧。”他抓着被子说。
木十点头,继续趴在地上,没有任何想上床的意思。
苏问道就从被子上爬了起来,也没让保镖拿新被子进来,就那么躺到了木十的床上去。
“冷了就上来。”他窝进被子里说。
木十没有再回答,她想着苏问道刚才的眼,像旷野中的宇宙一样黑,但那份光彩转瞬就消失了。
没有可看的,没有可感的,她只有睡觉可做。
今天梦里,不知道会不会刮大风。
清浅的呼吸声在屋中响起,苏问道那非同一般的耳力使他捕捉一切。
躁狂期渐渐远去了,他的思想慢下来,不再像以往无数个日夜那般被旺盛的精力所困,忙于工作、创造、妄想,而不懂睡眠。
他听着那些小小的风声,微微勾起唇角,睡着了。
和一个陌生人睡也没什么困难的,他和木十很熟,很熟,第一眼就那么熟。
第二天清晨,光还没有照进精神病院,木十就醒了。
她一向太阳什么时候起,她什么时候起。
夏天的太阳升地很早,她今天却比太阳还早一步。
“嘭!”地骨骼撞地声在耳边响起,木十猛地睁眼。
又一阵碰撞声,雪白的被子从床上掉下来,同它颜色相近的,是苏问道无色的皮肤,苍白异常而渐生红痕。
——在做什么?
木十不解。
苏问道抬头看她,却什么都没有解释,而是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挪动着肢体,手脚极不协调地走动。
他呼吸声很不对,有些像是醉酒了。
可他身上没有酒味儿。
“锂中毒。”苏问道努力张嘴,近乎于咬牙切齿地说。
他也不想在木十面前出丑,认识还不够24小时,结果什么丑态都被木十看见了。
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总算是没出言语上的问题,几年前他就这样,一旦用锂盐治病了,就容易锂中毒,言语能力下降,说话颠三倒四,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肢体也不协调,无法完全控制,踉踉跄跄地,甚至还被交警查过酒驾。
——我知道这个,你是不是想吐?要去厕所吗?
木十开口,眼神中透着了然。
苏问道没有说话,他喜欢木十的风声,然后感觉轻松了一点,但再轻松,他也说不出太多逻辑清晰的话。
该死的锂盐,该死的躁郁症。
胸腹间一片恶心,他生怕自己在木十面前吐出来。
继续挪动脚步,苏问道努力走着。
木十观察他想去的方向,发现果然是门外,她住的这间病房,离厕所有些距离,苏问道不该跟她住在一起的,换个病房,设备要比这间好很多,也不用挣扎。
看着苏问道手上摔出来的一片红,木十思绪良多。
人是群居动物吗?所依凭的不是有社会关系一项吗?为什么苏问道不向她寻求帮助,她力气很大,能把苏问道抱到厕所去。
或许他不好意思,能住同一间病房,为什么又不好意思了。
人都是前后矛盾的吗?实话为什么不敢说?
言语不敢表达,些许的动作总是能做的,一个眼神她就能知晓其意。
这世间让她好奇的东西真是太多了,木十不在地上坐着了,她除了脚以外的部分彻底脱离地面,凑到了苏问道身前。
伸出手,扒拉下苏问道的眼皮,苏问道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浑浑噩噩地,任由木十在自己脸上比划。
——瞳孔有些放大,中枢神经消耗过度吗?
随口说了一句,木十明白了,苏问道不是不想向她求救,而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连眼都有异常,眼神自然无法变化。
弯下腰,一手搂住苏问道的后背,一手放在他的腿部,试着用力。
“咔嚓!”一声,木十有些疑惑,她突然觉得左手无法用力了。
把苏问道放下,木十看向自己的手臂,上半截裹着绷带的地方有些扭曲,她被车撞过的手臂彻底断了。
“不用……”苏问道努力说话,看着木十断掉的胳膊有些后悔自己没在一开始按求助按钮。
——什么不用?
木十问,她避开断掉的地方,调换位置,用左肩膀发力,右手放在苏问道腿下,轻轻松松就把苏问道抱起来了。
用还有感知的左手打开门,门口围着一堆医护人员和保镖。
他们起初没反应过来,嘴里念着先前就想好的词儿。
“少爷,是锂中毒了吗?要不要挂点滴。”
“这间病房是不是太简陋了,您这样老爷会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