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家人不敢动了,牛家人更不敢动了。这一排排青壮劳力,都是退伍军人出身,其中不泛成家人,牛家人的后代。那一排老弱病残的老党员,哪一个又不是身经百战的老革命呢!
成二林的这一招还真管用,在仇深似海的成、牛两家争斗中,那叫内部纠纷,在党的领导下那叫政治路线。成二林是村支书,他有权利领导并教化所有的党员干部,这一点义不容辞。
九龙先生的到来彻底化解了这一场刁难的矛盾。
先生颤颤巍巍的背着木头做的药箱,那业已褪色的红十字标致依然格外醒目。现在,他就要用这口南征北战战功赫赫的木药箱子阻止这一场令人痛心的人民内部矛盾。他老了,没人听他的。这一点他再明白不过了,但药箱子在,没人敢当面出风头,毕竟在这闭塞的村落,谁家都离不了它。即便是个赤脚医生,也没人敢不放在眼里。
九龙先生的药箱就像宣示着主权的定时炸弹一样裸的斜跨在一边,在这高压围攻之下原本骚动的人群再次恢复了静寂。
成老三也丢手不再同那泼皮牛初三撕扯在一起。牛初三颜面扫地受了委屈,哪能就此打住,又迫于现场的肃杀之气,狼哭鬼嚎的喊着成大林的名字告黑状去了,跑丢了鞋子也顾不上捡起
这一切守在成大林待过的小石桥边的公安民警是历历在目,但谁都没上前阻止,因为谁都知道“穷山恶水出刁民”的道理。那样庞大的场面,那样肃杀而又令人悸动的氛围,岂是区区几个公安干警能出面阻拦的!
成二林再次被带上了警车,成老三就在后面跟着。成大林想去劝说,受了委屈的大舅哥牛初三又死活不让步的阻拦着,牛家人把成大林家里围的是水泄不通。既要讨个说法,又要主持公道。一边是自个儿的一奶同胞的兄弟,一边儿又是娃儿的亲舅,已故前妻的娘家人。眼泪吧擦的叫嚷得成大林心烦意乱头皮发麻。
成大林眯着眼睛展开俩粗糙的手指使劲的揉搓着胀痛的太阳穴,眉头紧皱。牛初三歪着脖子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非要把成老三绳之以法。牛初三的婆娘一会儿哭一会儿闹上蹿下跳的仿佛要把这主持公道的成大林活吞了一样,唾沫星子喷得成大林脸脖子从上到下阵阵发凉。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轮番上阵,争执吼叫,从大清早一直延续到晌午饭过后。口水干了,嗓子也哑了。摆在桌上的饭菜几只牛蝇嘤嘤呜呜的在上面绕来绕去,没有一个人动筷子。就这样僵持着,没有人喊渴也没有人叫饿。声音却稀稀落落的沉吟了下来。
成大林一直眯着眼睛不表态,牛家人是争论也便不停歇。眼瞅着日高三竿,人群中突然打起了浓厚的鼾声,再定睛一看,脑袋靠墙打着鼾声歪脖子睡得正香的正是那众星拱月般被团团围住的主角成大林。牛初三被抽得发紫的嘴唇微微哆嗦着,想叫醒成大林,又生怕搅扰了这头恶虎的美梦,怏怏的环视四周,见齐刷刷的眼珠子都瞅着他,无奈的摇摇头一挥手示意族人赶紧离开。
人群一转身,不知哪一个没长眼的脚下一滑,将那破马扎子绊倒在地,啪的一声摔出清脆的声响。这一声脆响惊得成大林一扭身直溜溜的挺直了腰板,睡眼朦胧的环视着蹑手蹑脚还没完全跺出屋子的牛初三。
牛初三哈腰微微一笑算是打个招呼,成大林却厉声喝止住了他。
一脸伤疤与无奈的牛初三又折身提了马扎子挤在了成大林跟前,赔情道歉的刚要说话,不想成大林却又歪着脖子打起鼾来。
“赶情刚才说的是梦话!”牛初三手抚脑门思量着,便再次起身蹑手蹑脚的向门外跺去。
“说完了?”背后熟睡当中的成大林追问。
“完了!”正往门外踱着步子的牛初三轻声细语点头哈腰的回应着。
屋内再次响起了震天的打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