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屏风,两人心思各异。到底还是她心虚,听了他一句话,心就乱了,跟着也就妥协了。她起身回到屏风后,拾起了地上的浴巾,拧干后放在一旁。
“这浴巾脏了,我再去拿一面新的过来。”
才走了一步,周显临拉住了她,道:“水凉了,我不洗了,夫人为我擦干身子就行。”
音音点了点头,拿了干净的浴巾过来为他拭身,从头到尾始终低垂着眼眸,避过他的视线。
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音音为他重新梳了头,他自称要去一趟书房处理一些事,让她先去堂屋用饭。
音音没有多说,轻轻点了点头。
周显临走后,她连忙翻开梳妆台上镜匣的暗格,看到里面空空如也,心中顿时一寒。那里原本放着一个小瓷瓶,里头装着避子的药丸,每次行完房事,她便要偷偷地服一颗,可如今,什么都没了。
周显临没有走远,他就站在门外,背对着竖起耳朵,屋里的动静很小,但他可以想象得出她此刻心慌意乱的模样。
“夫人出门前,勿要进去。”周显临拦下了准备进屋收拾的红绡轻声吩咐道。
红绡点头应是。
周显临没再多言,只身前往书房。他把自己关在书房,站在一排书架前,取出一个木盒,拽在手里许久,最终还是打开了,里面放着一个食指大小的瓷瓶,看上去极不起眼,可就是这样不起眼的小东西,让他恨之入骨。
他发现这东西的时候,他愣了许久,而打开瓷瓶塞子的那一瞬间,他深深皱起了眉头,无色无味的液体,他难以辨认,只好偷偷拿去请教黄郎中。
她以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瞒着他,可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亏心事做得多了总会露出马脚,引人怀疑。
他是过来人,没有什么事可以真正做到天衣无缝。
瓷瓶握在掌心,紧紧地,再一用力就要捏碎,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力道,转而将那瓷瓶收入袖中,不再去想。
每次心烦意乱,他不是独自看书,就是泼墨挥洒情感,他铺开一大张雪白的生宣,提笔蘸墨,在纸上挥斥,晕开的墨宛如在渲染他心中的挣扎与不快,一点点蔓延开来。
收笔的那一瞬间,一滴汗水洒落在翰墨之间,方才的沐浴,又是白忙活一场。他颓然坐下,把刚写好的字撕了个粉碎。
活在世上几十年,他从未如此失意失态。
以为已经完全得到了她的心,可好像总缺了点什么,她对他始终若即若离,没有交托一切,是他做得不够好,还是她心中仍牵挂着别的?
前世的经历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他的疑心病又重,总是会胡思乱想。但也只希望是他多虑,还是找她当面把话说清楚为好。
饭桌上,她心神恍惚,都不知他何时来到的堂屋。
“夫人心不在焉,可是在等为夫回来一道用饭?”熟悉的声音像冰锤敲打在她的心房,猛地惊醒。
音音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周显临笑意加深,挨着她坐了下来,凑近她咬耳道:“抱歉,让夫人久等了。”
音音浑身一颤,扯了扯嘴角道:“快吃罢,饭菜都要凉了。”说着,把筷子递给他。
吃饭间,两人各怀心事。音音味同嚼蜡,不言不语,间歇拿余光看一眼周显临,而他神色如常,无法断定那瓷瓶是否已被他发现。
“夫人没胃口?那先喝汤。”周显临看她一眼,道:“天热还是吃点清淡的菜为好。”
桌上摆了几道凉拌鸡丝、凉拌木耳一类的凉菜,也有热炒,可她都没怎么动筷。
周显临盛了一小碗冬瓜排骨汤,轻轻吹了一阵,待温了才送到她嘴边,“夫人喝汤。”
音音盯着他,张嘴浅浅抿了一口。屋子里安静极了,只听得到瓷器碰撞的“叮当”声、喝汤的“丝丝”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周显临一口一口喂她喝汤,面带微笑。她只觉得她喝下的是毒药,胆颤心惊。
“夫人怎么愁眉苦脸?这汤不好喝吗?”周显临舀了一汤匙尝了尝,皱眉道:“和夫人做的比起来真的差远了,明日我们让母亲换个厨娘来。”
太师府各房各院都有自己的小厨房,配了厨子。这院里的厨子原先周显临也不挑剔,可自从吃久了音音做的菜便也开始挑剔了。
周显临把胃养好之后,没舍得再让音音下厨,生怕她厨房待久了熏了一身白嫩的肌肤。
音音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从周显临手上一把抢过汤碗一饮而尽,又举起筷子夹了些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