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被这听起来轻飘飘，实际无限重的三个字砸得头昏脑胀，一时间没能梳理出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问道：“说清楚一点。”

毛灵潇把奶茶杯放在吧台上，赤着脚在江总家里溜达了一圈，的确是个不折不扣单身男人且重度洁癖的单身男人的住所，黑白灰三色设计，再无其他颜色可言，缺乏浪漫主义，更缺少情调与暖意，像是单独辟出的领域——江夜领域——不许任何人侵犯。

她记得他在云滇时不是这个样子的，虽然重度洁癖到无人能受得了的地步，但总归还是有几分烟火气的可爱，该他出面的工作，不管环境有多么脏乱差，他不退后分毫，甚至还会身先士卒。虽然家装设计依旧以冷色调为主，但万万没有冷情到这种地步，好像挥慧剑斩情丝怪，断情绝爱，再不沾染红尘分毫。

怪不得他说，来了绿港之后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不是他不讲究，是他对自己那道线更为讲究了，这样的男人啊，真是可怕。

想到这里，毛灵潇抿抿嘴，周钧易那厮的“报酬”，她似乎又可以付一笔了，“既然江总知道我是批皮的唐期恩，那江总不妨进一步想，真正的毛灵潇在哪儿？当然，如果你认为她已经死了，就当我没说，但我可不这样认为，这个小姑娘，匪夷所思得很。”毛灵潇站在窗户边上，几缕从云层中拼了命才透出来的阳光微弱地洒进来，正好洒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了一层温暖和煦的光圈。

“嗯？”江夜微微眯眼。

毛灵潇呼了口气，无奈的笑意悄无声息地爬上脸颊：“只能说，这也只是我的怀疑，没有任何事实依据和人证物证的怀疑，但你要相信一个从事多年情报工作的人员的直觉，我觉得八九不离十，金字塔，即便她不是顶端，也应该是偏上的，食物链，即便她不是最高级，也应该是吃我们这群小虾米的。”

江夜点头表示认同她这句话，唐期恩的可怕直觉和敏锐嗅觉，不说他们从不怀疑，连敌人都不会怀疑的，可即便相信又如何？所以，江夜又硬生生地把话题转移到了最初的问题上，转移得刻意又不隐晦，“你当年究竟查到了些什么？我相信你会听庄颜的话，但我不信的是，在谢成绪死后，你还能如此地听庄颜的话。这不是你的风格。”

唐期恩做事，百分之八十听庄颜的，百分之二十随心所欲，通常情况下，庄颜会尊重她的选择，她会服从庄颜的安排，这就相得益彰，能达成甚是愉快的合作。但如若她对庄颜的命令有异，百分之二十会占据上风，这也就是庄唐二人之间关系始终很是微妙的原因。

不过，江夜始终认为还有别的原因，只是不甚明显，一般人无法揣度和猜测。

江夜觉得唐期恩难搞，唐期恩同样觉得江夜难搞，尤其他还是心思透亮的一人，他一出手，就能直击问题的核心，令人无所遁形，毛灵潇也不奢望在江夜面前能隐藏什么，其实什么都藏不住，便实话实说道：“我查到绪大哥和欧译曾经私下见过面，一个在云滇，一个在绿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什么会偷偷见面。绪大哥不是会自作主张的人，他要见什么人，做什么事，都是上面安排的，而这么多年，能安排他的就只有一个庄颜，所以我很难不去想，是庄颜的授意。你觉得我想了，会不会去查么？之后我就查到了欧译与洛邵男有交易，虽然洛邵男是我救的，但我救他的初衷是牵制唐肆恒，他做什么事与我无关，无需向我说明，他也不可能说的，他是有任务在身。查到了这一点，欧译在赌，拿命在赌，就不言而喻了，若非如此，谁会与一个已死之人做交易呢。”说到这里，毛灵潇苦笑一下，“谎言的代价是什么，江总，你能给我个答案么？”

他自然是不能的，但现实可以，欧译死了，谢成绪也死了，代价就是全军覆没，元气打伤，损失惨重。

江夜思量片刻，问道：“所以你让我来旁敲侧击欧译，让他暂停联合行动，又将收集到的情报交付于他，希望他能暗中调查，不要轻举妄动，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不选择亲自动手？”

“因为我也没有想到事态发展会延续成这个样子，所以我才怀疑黑街内部，有异心，而且这人已经潜伏到了管理层，可是江总，黑街管理层，才几个人啊！”毛灵潇甚是严肃地说。

江夜一怔。

“你刚才有一点说错了，欧译不过是行动的执行者，不具有暂停权，我把情报交付给他，明明想的是他能够把警队里的黑手拉出来绳之以法，只是没想到这个人……行动后来的确换了指挥官，只是换了个什么都不懂的脓包。”毛灵潇默默地攥起拳头，蔡忠勇，说得就是你这个又菜又愚忠，还有勇无谋的祸害。

江夜叹口气，“可惜啊，楚队现在却认为我很早就知道联合行动的事情，现在巴不得要从我嘴里撬出些什么线索，唐唐，你教教我应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