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侦门渐渐关上，刘家硕又从里面上了锁，端起大白瓷缸子喝了一通，白瓷缸子上还印着技术侦查优秀奖字样，但不可否认，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只能连蒙带猜地猜个大概。

楚云深皱起眉头，问：“刘队，是不是光韵会所的监控有异常？刚才就见你神色有异。”

刘家硕长长地叹口气，愁容上脸，“你这孩子果然眼尖，过来看，这是欧译……”刘队说不出来了，只好让楚云深自己来看。

监控里清晰显示欧译并不是一个人去的，但当日跟他同去光韵会所的同僚早在联合行动中牺牲了，无一幸免，除了监控，没人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欧译为什么突然去调查光韵会所，监控会说明，但监控，有时候是会说谎的——

欧译被单独请进了一间会客厅，富丽堂皇，由内而外透着票子的铜臭味，欧译稍坐片刻，会客厅门打开，走进一位身着烟灰色高定西装的男人，锦衣玉食长大的孩子总是自带高端冷傲的气质，见他进门，欧译起身，两手相握。

这个男人，楚云深不陌生，虽然没真切地见过真人，但电视的财经频道隔三差五就能碰个面——黑街经济中心的中心人物江夜。

关于江夜的传说并不少，其中最为令人津津乐道，各种文人写了又写的丰功伟绩还是以一己之力扭转了p2p暴雷带来的经济危机局面，扛起了绿港经济秩序的重建，因此，商场上的老老少少对他的评价颇高，甚至还有些真心的敬畏在其中。

“欧警官光临寒舍，受宠若惊啊。”江夜谦恭地说。

有财有势有权的人这么谦恭，有些时候就不是真正的谦恭了。

“警方例行调查而已。”欧译简单直白地回答。

江夜一笑，打开天窗说亮话，“是啊，例行调查，是因为警方收到了匿名举报，说这里进行非法交易，所以欧警官才突然造访是吧。”

欧译愣怔了下。

江夜摊摊手，“没关系，我江某人行的端做得正，警方想调查就调查吧，你们的经侦现在还在新亚查账呢，我无所谓的。这些年，你们警方例行调查前总会知会一声的，像您这样不请自来的，还真是头一位，也好说，良好市民是不会为难您的，”话说得点到为止，“不过还是要重申一遍，这里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当初开发的文件，现在经营的执照也是经过层层审批的，不怕查，但是，欧警官，像警方这样频繁骚扰的话，我的生意做不下去啊，会所您要查就查，私人的，不对外，但公司还是……麻烦您捎句话吧。”

“这话我没有资格去捎啊，刑侦不过问经侦事，只有同时涉及两个口的案子，我们才会互通有无。”欧译回答。

“这样啊，ok，无所谓。”江夜笑了下，“欧警官啊，我们寒暄了这么久也没入正题，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当双方时间都紧俏的时候，不妨更坦诚一点好了。既然欧警官犹抱琵琶，那我先来吧。信息社会，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公家事，我无条件配合，但至于私事嘛，那就要看你合作的诚意了。”骨节分明的手一抬一落间，一枚存储卡出现在乳白色大理石桌上，“黑街的信息网庞大，欧警官大概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寻求与我的合作，所以我先表明我的诚意，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在这里，是我们家唐唐捎带手赠送的，至于欧警官你能织出怎样的一张大网，就看你的了，而且，我也等待你的回赠。”

欧译思索了长达一分钟的时间，江夜起身，扣好衣衫，说话仍旧慢条斯理，但姿态干净利落，“黑街有黑街的规矩，但与人方便之时也想与己方便，我是个商人，担负着几万人和几万家庭的生死存亡，也不能做赔本的买卖，你说是吧。资料你带走，赠礼慢慢想，我不着急的，今天呢，就当做是彼此的一个了解，你我之间谈的也不是买卖，除去你警队队长的身份，你也是为人子，为人友，而且勉强算是为人父的人吧，多个朋友未免是件坏事，一切都不急于一时。”顿了顿，江夜犹豫了片刻，说道：“其实这个问题，不是我要问的，我对你的行事动机没有任何兴趣，是我家唐唐想问你的，这场豪赌，你觉得值么？”欧译猛然抬头看向江夜，江夜笑了，“anyway，我不是要你的答案，黑街对你的答案也没有知道的必要，只是多给你一个——算是出路吧，想清楚再做事情，你会生得有尊严，死得有价值。”

接下来便是欧译一人坐于其中，当真是坐了好久，最后慢慢收起了那张小巧的存储卡。

楚云深满身冷汗，刘家硕拍了下他的肩膀，“所以，当年的联合行动是有猫腻的，江夜知道些什么，这是你的一个心结，也是所有人的心结，去打开它吧。”

“我知道了刘队。”楚云深说道，“但这件事……”

“这件事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