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见过九三零案的死者？”楚云深直入主题，问道。

林子琪捧着一次性纸杯，目光迷茫，似乎是在寻找声源，“哪位警官说话了，能站得近一点么？刚才跟那个老色批打架，把我700度的隐形眼镜打没了一只，缺一只眼太别扭，我就把剩下的也拆掉了，现在我看不清是人是狗跟我说话。”

众人：“……”

这骂人的功夫蛮高超的。

楚云深居高临下俯视着椅子上的女孩子，重复一遍，“我问你，这个人见过九三零案的死者？在哪儿见的？”

林子琪转身仰头看向楚云深，似乎毫不畏惧刑侦队的活阎王，悻悻地说道：“这关我屁事，九三零案的死者是猫是狗我又不认识，跟我没什么关系，我打听那么多干什么，人都在这里了，自己问去呗。”顿一顿，“我说警官，人命案子是案子，骚扰案子就不是案子了啊，非得我被他又|奸|又|杀才能立案处理是么？这不折上几条人命，就引不起注意了嘛！”

“你的案子会有人跟进，如果你所说属实，必然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楚云深说道。

“那很好啊，麻烦警官了，”林子琪放下纸杯，拎起bulingbuling的小包包，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笑意，“我等警方给我一个说法，再见警官。”

“等会儿。”楚云深喊住她。

林子琪止步，回头看向楚云深，“怎么警官？”

楚云深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林子琪，经历过生生死死、风风雨雨的人的洞悉力，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尤其是毛灵潇刚惹毛了五大三粗的楚队，凄厉值直线飙升，林子琪默默地给自己注射一支强心剂，强装了一副无动于衷回瞪回去，开口说道：“这位警官，不管出于职业道德还是个人修养，你这么盯着一个女孩子看，都是很不礼貌的行为，鉴于此，我可以投诉你的。”

楚云深这些年跟小毛学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可算是学到了精髓，“投诉你随意，老子这些年的投诉书可以装大半个存储间，不差你这一条，但是有几个问题，你先回答我。”

林子琪把杂乱的头发捋到耳后，包带子往肩上一挎，扬扬下巴，“笔录我都做了，还要问我什么？”

“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踩着五公分的细跟高跟鞋，穿着一字步的长裙，能把这二百来斤的肥肉打成这个模样，不容易啊。”楚云深口气冰冷。

林子琪瞬间就笑了，看了眼地上的肥肉，用手背直接把剩下的口红也给抹了，不羁复古红，很经典的口红色，有气场，但不夸张，抹掉之后，整个人的气势就软了下来，她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没经历过什么人生的大风大浪，周身气势全靠化妆和穿搭，现在妆容毁得差不多了，她本人说话也不似刚才那般咄咄逼人，而是一把软刀子慢慢地磨，慢慢地剐，不致命，但扎心。

“警官，这年头，这社会，这世界，对女孩子太不友好了，长得好看一点吧，就怕被人骗，长得难看一点吧，又会被人笑话，小时候在家里，要提防街坊邻居是不是包藏祸心；进了学校，要警惕老师同学是不是另有所图；到了社会，闲杂人等就更多了；在公司，要化解职场潜规则，租房要警惕中介公司，甚至搭个地铁都有人偷拍裙底，像我这样，打个车，还有人摸大腿。穿得漂亮一点，就被说成妖艳贱货，被强|奸也是活该，是自己勾搭别人，怪不得人，出去喝个酒回家晚一点，就说不检点，活该被人干，这样的新闻屡见不鲜，随手一点就是一堆，作为女性的受害者们，只能忍气吞声，咽下这些不公平，毕竟取证太难，有些时候，多那二两肉，真的是会保命的。”

广大男性警员：“！！！”

“当然，有些时候，最为难女人的，还是女人。”

广大女性警员：“！！！”

林子琪本就高度近视，现在不戴眼镜，看向楚云深时更多了几分迷离，“长大以后，交个男朋友，要擦亮眼睛，毕竟现在君子太少，伪的很多，要看他是不是渣男，或者会不会pua，不然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结婚了，那麻烦事就更多了，什么婆媳、夫妻的，一堆烂事儿，女人有事业，男人会出轨，女人没有事业，男人也会出轨，去他么的什么爱情，只是新鲜期那几天而已，以后在床上做的时候，脑子说不定想的是谁呢，小三小四小五一堆，身为正宫、原配，要严防死守，看他是不是要转移资产，或者直接害死你，这不是什么危言耸听的事情。有些不那么极端的，就拐进了另一条死胡同，要不要生孩子，什么时候生孩子，生男生女，家暴什么的，可不是稀罕事儿，渣男就是渣男，包装再多，也改不了骨子里的渣，男人啊，只有挂在墙上的时候，才是最老实的时候，所以阿sir，我会点拳脚功夫以求自保，不过分吧，别人保障不了我的安全，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危害社会，竭尽所能地不给你们添麻烦，有错么？难道现在已经严苛到女生什么都不能做了么？”

一室寂静。

楚云深看着她，眸子里泛着一种压抑情绪的幽黑，周庭歌在医院里不经意所说的话再次涌进脑海，敛下眉。

“楚队，我们在u盘和手机里有新发现，您过来一下。”技侦警员打电话给楚云深。

“我知道了，通知周顾问和赵副儿一同过去。”楚云深说道，挂断电话，“让林小姐先在警局醒醒酒，不是醉了嘛，自己回家不安全，等会儿安排警员送回去，那个人，不管用什么方法，让他尽快醒过来，安排审讯。”

林子琪无奈一笑，又坐回了椅子上。

走了两步，楚云深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对林子琪说道：“你所说的，我会记得的。”

林子琪勾下嘴角，丝毫没把楚云深的话灌进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