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过皇帝会拒绝她么?没有。
但他刚才的反应比她预想的更好。同样是钓鱼,有人喜欢把电弹扔进水里电子一片,有人喜欢乘着游艇带着重型鱼梭在海浪中追逐。
数到十七时她听到皇帝走出来了,她走得更快了。
数到四十五时他追上来了。
她听到了鱼梭发射时破空的利响。
他拉住她的手,她甩开他,冷笑着看他一眼继续向前走,他握住她的双肩,把她推得靠在墙上,用力吻在她唇上,她闷哼一声,伸手去抓他的脸,他想起她咬在他腮帮上那一口赶紧松开她一点,但又不敢完全放开她。
她仰着脸瞪他,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像是随时会随着急促的呼吸跌落。
走廊天花板的灯光幽暗,她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那两滴泪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在睫毛的影子颤动的时候啪嗒一声流下来,一下就滴落到两腮。
他松开握着她肩膀的一只手,手心贴在她脸上,用拇指轻轻抹掉泪珠,叹口气,“你究竟想要怎样?”
她闻言,像是自己也有点迷惑,想了想,跟他说,“我还想像上次那样。”她这么说着的时候,更委屈了,泪珠在眼里转来转去,下巴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就是不肯让泪流出来。
赵拓的心脏像被一只小手捏了一下,他问自己,她之前的所作所为,莫非,和刚才、和现在一样是出自自然?不是故意的?
她打破了他建立了二十多年的体系,让他几乎没法再借鉴之前和女□□往的任何经验。
她胡乱用手抹了下脸,背挺得直直的,“我可不会勉强你!”说着就要走。
他哪能让她这么走了呢?
她余怒未消,非要等他明确地表态。
他忽然又觉得这样的她可爱极了,他一点点垂首靠近她,她眼里的怒气也一点点消失,在他就要碰到她之前,她用一根手指隔开他,“你确定么?”
他笑着小声问,“要我写下来么?”
这一次,他吻她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讨好的意图十分明显。
可她很喜欢。
她把自己的喜欢也表达得十分明显。
离这里最近的房间是一个小绘画室,落地窗对着花园,夜风微凉。
里面只有一张小小的丝绒沙发。
很难说这里和病房相比究竟哪里更胜一筹。
赵拓觉着,下一次,不定在什么奇怪的地方呢。幸好琪琪肢体柔软。
琪琪的要求在赵拓看来很简单也很明确,他很快满足了她。可这之后他还想再有行动,她的拒绝也很明确。虽然比较婉转。
她说,“我受伤的地方还疼。”
他看到了。除了左臂,她大腿、膝盖和两肋下都还有青肿瘀痕。这当然可以作为合理的理由。但他又不是没什么经验的处男,情知这不过是借口。
可他依旧没别的选择。
到站了之后的温存也是她喜欢的。她用额头和脸颊去蹭他胸口脖子,像是有些怕冷,又像是单纯地对肌肤的接触十分渴望。
她让他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玳瑁猫,它也总喜欢这么蹭他。猫这么做是在用两腮的腺体分泌气味,留下自己的记号,标注领地。
他抱紧她,想,你也要在我身上留下记号么?她一边蹭,一边用两手在他身上一寸寸抚摸,但毫无猥亵感,甚至有点仪式感,像是在巡检。
两人蜷缩在这张小沙发上许久,他右臂酸麻,换了个姿势,她抬起头,又问他那个问题,不过这次没用敬语,“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赵拓这才反应过来,她是想跟他说一些东西。但她又想让他先想到。
这可难办了。
他只好打直球,“不如,你说说,有什么是你想让我跟你说的?”
她果然还是有点失望,垂下眼帘闷闷说,“你只问我还疼不疼,从来没问我怕不怕。”
他摸摸她的小脑袋,这才想起来,她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比容妩那群小麻雀还小几岁。
她怕不怕?
柯晴说她坚持要看那个舞姬的尸体照片。那女孩整张脸的连皮带肉被剥去,血肉模糊,两只眼珠也被挖走。
那种化学药粉早在几十年前就被禁用。两大帝国罕有地达成了一致。不是因为它的杀伤力太大,而是因为听能造成极大的痛楚。太过残忍。
他问过医生,她和她的养母都要求不要全麻,她要求尽量保持清醒,她没有使用修复舱,选择了植皮。
她怕么?
他轻轻抚摸那片鱼鳞瘢痕,“你怕么?”
她又流泪了,可她摇摇头,“怎么会不怕?但我更怕在我死之前没有完成我想做的事情。”
他和她一起打造起了一个代表了伍尔芙未来和希望的形象,向他的敌人竖起了一个高高的靶子。她必须要承担的风险包括她的生命。
他只能再次说,“对不起。我会让陆西伯爵送来的护卫留下,我也可以再次抽调护卫,这一次我会选……”
她打断他,“如果莫格保护的人是您,或者其他什么人,我相信他不会令自己蒙羞。可我——”她轻轻笑了一声,“我是一个来历不明的舞姬。不管你给了他们命令,怎么向他们解释我的重要性,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们只会想到,用他们自己的命去换一个无国籍舞姬的命是不值得的,放弃我,他们会仕途受阻,但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是坐牢,可只要保住命,这些又算什么呢?”
“陆西伯爵给我的那些护卫也一样。当老伯爵还没起复时,我是他最有价值的投资,当他一步步取回权力,重回帝国核心,我就不再重要了。他真正的继承人是琥珀。”
“我看过柯晴在事后调查几位护卫的谈话记录。事发当时,一共有四名护卫,他们分成两组守在后台两侧。菲冽的位置不是离我最近的。可只有他愿意保护我。为什么?”她擦掉眼泪,“因为他是我的同乡。我死了,人们会缅怀我,但很快会有其他人取代我。但对他而言,我死了,可能这世上就剩下他一个奇尔洛特人了。我在他心里不是一个舞姬,也不是帮他恢复荣宠的一项投资,我是他的同类。”
皇帝不知还能说什么。
她泪眼盈盈看着他,“陛下,请给我自己建立一支护卫队的权力。我只要那些把我当同类的人,只有他们才会保护我。”
赵拓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仙人再次快活。
马儿依旧壮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