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帝都飞船上,琪琪和骑士对弈。
跨年夜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上棋手论坛。
原本是想和他再无纠葛,弃卒这个身份自然也就不需要了,但庞博星之后,弃卒再次在棋手论坛活跃起来。
这期间骑士曾给弃卒发了三次消息,前两次只是普通寒暄,只字未提别的事——就跟往常两人聊天时“您的好友骑士正在输入”,结果等了半天等到一个狗头表情完全一个腔调。
不过,这一次,骑士的第三封消息长达千余字,用春秋笔法叙述了他和她之间的事,然后还花了相当大的篇幅反省——
“我和她分别后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想错了。如果她对我的情感只剩下厌恶和冷淡或者只是为了利用我,那么她根本就不用在上次受工伤的时候亲近我。她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对我的心思比她想象的复杂得多。唉,可惜,我现在和她又相隔万里了。很多话我觉得只有当面说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琪琪看到这儿,反复读几遍这几句话——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对你的心思?你想屁吃呢!我就是只想利用你!你不过是我通往权力的阶梯!当然了,通往权力的时候附加点别的乐趣我也不会拒绝。
她接着读下去,看到赵屁大同学在反省——
“我真后悔。我应该更早来找她的。我没那么做,仅仅是因为我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并且不愿再次自尊受伤。”
“傲慢。始终都是傲慢。我今后面对她时,一定要提醒自己,放下傲慢。”
“可我发现,傲慢似乎已经成为我的习惯,或者像某种寄生虫一样在我的血液里时刻作祟,要摆脱它太难了,同时它又蚕食我的勇气——我连给她写一封情书的勇气都没有。我很想告诉她,我很想她,即使才见面也想念她,想要和她时时刻刻在一起,像连体婴一样……”
接下来一长段全是为了弥补没勇气写情书而写的肉麻话。
看得琪琪一边得意地哼哼一边抚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她难以想象赵扩大同学当面亲口说这些话是什么样子,有点庆幸,又有点遗憾。
信的最后,骑士殷切地劝导弃卒,千万不要因为傲慢还有什么狗屁面子像他这样干蠢事。
弃卒乐呵呵敲骑士:吾友,你的情书送出去了么?
骑士避而不谈,追问弃卒这些时候都去哪儿了!
琪琪用了春秋笔法:我都要忙出影分|身了!又要训练又要拉投资!满世界跑,时差根本不用倒了,几乎住在飞船上,还要时刻保持仪容整洁。
她胡诌了几句,岔开话:快点快点!我好久没下棋了!技痒难耐!
骑士回复:我也是!
下棋的时候,骑士忍不住告诉弃卒,虽然没写情书,但他又要和她见面了,他为她准备了惊喜。相信她看到后一定会对他冰释前嫌,然后嘛,哈哈。
弃卒表现得毫无兴趣:哦。
琪琪:我倒要看看你弄了些什么。
这年的五月夜宴没在夏宫举行,改在蓬莱仙山。
蓬莱仙山拥有帝都最大的人工湖,还有蓬莱小筑等小岛,虽然此时湖中荷花还没到最盛大的花期,但已有不少开放,在夜色下随着晚风送来阵阵荷香,水上浮桥游廊间点点灯光,和去年夏宫的夜宴相比另有一番情调。
但在琪琪看来,不过如此。
皇帝陛下依旧是那个国库空虚、缺兵少将的皇帝陛下,他才不舍得把钱花在宴会和享乐上。
临近午夜时,荷叶丛中忽然亮起点点灯光,如同倒映在湖面上的繁星,数十只装扮得古香古色的小船从绿叶中缓缓游来,船篷两边缀着轻纱,里面坐着乐伎,丝竹齐鸣,打扮得如同仙子的舞姬提着灯笼翘首船头,轻歌曼舞,歌声乐曲顺着湖面悠扬传开,一时间仿佛群仙忽至。
宾客们纷纷来到水上回廊边欣赏歌舞,这时又悄悄来了一批小船,聚在周围,在舞姬们的歌舞到高|潮时,湖面忽然亮了起来,仿佛朝阳初升,千万朵荷花在同一瞬间绽放,同时,湖面上升起八座银色喷泉,银色水柱直冲夜空,水滴落下时化为各种颜色的蝴蝶,绕着荷花飞动,转眼间,蝴蝶又变成花朵,纷纷落入水中,化作睡莲,在宾客们的惊叹声中,又有许多花朵和蝴蝶从小船上、湖面上、歌舞伎的手中冒出来。
这是一场大型的光影梦幻。
皇帝看着身边的琪琪,她脸上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切的笑容,彩光映得她的脸庞也如梦幻般美丽,她欣喜地抬头问他,“是什么?激光?投影?冷烟花?”
“都有。”他握住她的手,“以后除了跨年,帝都不会再有焰火表演了。”
琪琪挽住皇帝手臂,靠在他肩上,“我很喜欢。”
赵拓一听,差点脱口而出“你喜欢就好”,又觉得这话实在太过像昏君台词,于是只抿唇微笑。
他轻轻拉拉她,向她示意,两人携手向着水榭另一边走去。
游廊连着一个双八角亭石舫,石舫后是个小船坞,泊着一只真的小船。
赵拓拉着琪琪登船,小船晃晃悠悠,琪琪有点害怕,两手紧紧趴着船边,“你真会划船么?”
他低声笑,“我真会。”
他会毛线。
这船和所有仿古小船一样,用的是悬浮动力。
小船无声无息划入荷花丛中,到了一座被绿柳环绕的小岛上。
赵屁大开船心急,这一路不知道撞翻了多少红莲绿叶,琪琪向后看去,荷叶丛中出现一道灰绿色痕迹,更远点的地方,彩光在水面萦绕如星河倒悬,宾客们的喧嚣与丝竹声渐渐变得很轻很轻。
当他拉着她弃船登岸,再听不到一丝声音,空气中只剩下荷花的香味和夏夜小虫的唧唧啾啾。
他带她来的这小岛上只有一座小房子,像一个玻璃做的蝈蝈笼子,正中放着一张大的惊人的锦缎软榻。
琪琪看一眼那软榻,笑了,看着他咳嗽一声。
赵屁大微微有点尴尬,解释道,“这里是个观星的地方。”他指指软榻旁一架天文望远镜。
于是,琪琪就顺着他的话,坐在榻上,用望远镜看起星星。
他还指点她,在这个维度的夏夜能看到什么星座。
琪琪看了会儿星星,转过头,“你真是带我来这儿看星星的?”
赵拓忽然间感到一阵久违的羞赧,“……也不全是。”
两人四目相接许久,琪琪小声说,“黄医生说,我已经好了。”
“嗯。”赵拓还是凝视着她,“那你呢?你觉得……”
她没让他问完,粗暴地搂住他脖子一把抓过来,啵啵啵。
赵拓觉得自己是一瓶被晃得太剧烈、太久的香槟。心脏上有个木塞,被她这个吻“噗”地一声打开,木塞在胸腔里砰砰乱撞,血液全是泡沫,喷涌而出,火山爆发一样,谁也无法阻止。
可他还是竭力按捺住,亲吻她的耳朵时他喘息,“你随时可以让我停下……”
说实话,琪琪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自己是不是准备好了。
但是她可以确定他准备得挺充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