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躺回座椅的原七顿时觉得方才吃下去的珍馐美味在肚子里翻腾,竟见姬朝安还轻松点头,夸高槐做得干净,他慌张坐直了问道:“二少爷说的抢,莫非当真是抢了就跑?”
高槐奇道:“自然抢了就得跑,难不成还站在原地等挨打?”
原七道:“可、可你异国游学,不好好念书,在别人国都公然抢劫”他忧心忡忡,转头又道,“朝安,这恐怕不妥。”
高槐神色得意,说道:“我做事妥帖得很,那日海月楼的蛟筋炖好出锅,分装食盒公开拍卖,楼里人山人海地挤着,我趁人不备,冲上去抢了两盒,顺带一脚踢翻桌子,楼里又要抢救剩下的食盒、又要阻拦浑水摸鱼的客人,哪里顾得上追我?”
原七愈发愁容满面,姬朝安不忍,终于点了点食盒盖子,那幅海上生明月图的月亮底下,赫然有个况字的铭文,他说道:“你同原七哥说说,海月楼是谁家的?”
高槐脸色一沉,说道:“蓬莱况氏。”
原七不懂,姬朝安好心为他解释:“持国公的岳家。”
原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二公子,是你姥姥家?”
高槐怒道:“你姥姥!”
原七噎得说不出话来,更可恨姬朝安丝毫不以为意,反倒火上浇油问道:“那你可曾见过姥姥?”
高槐皱着眉,满脸厌恶之色,“姥姥不曾见过,舅舅来过几次,怪我恃强凌弱,欺负表弟,原来余子成是我表弟?我一看他就烦,哪里愿意欺负他。”
原七又茫然问道:“余子成?是二少爷表弟?”
高槐道:“那小白脸说,是我哪个姨生的,我同他们不熟,什么拐弯抹角的亲戚与我何干?凭什么要我照顾他?他也配?那小白脸仗着是我舅舅,每次颐指气使训话,少爷我都忍了。他来训一次,我就去况家的店里抢一次。”
姬朝安道:“冤有头、债有主,不可牵连无辜。”
高槐打开食盒,抓了块不知什么肉干恶狠狠地啃着,说道:“这个自然,我是谁,说揍他左眼绝不误伤右眼,他们至今以为是友商捣乱。”
啃到一半,才回过神来,赧然将剩下的肉干塞到姬朝安手里,“这是海猴子干,也是难得的佳肴,朝安你尝尝”
姬朝安从善如流,三人悠悠坐着马车,将高槐带来的食盒全都尝了一遍。
原七只当自己又哑又聋又瞎,让吃就吃,让喝便喝,再不管高槐如何语出惊人。
饶是如此,下车时仍是听了满耳朵的秘辛,譬如有鳞的张侍郎养了外室;郭御史好赌,早已负债累累;西乡侯的夫人私下里在放印子钱。诸如此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琐事。
原七努力记在心里,终于忍不住问道:“二少爷莫非效仿崔先生,也在蓬莱买了情报?”
高槐鄙夷道:“这还用得着花钱?我变成兔子满城跑就成了。”
原七再度噎住,半晌才叹道:“二少爷如今不会迷路了。”
翌日姬朝安三人出城,半是为寻人,半是权当踏春,说说笑笑走了一路,最终顺利将宋立丰请到了药师院中看顾灵植。
说起来,请动这位账房先生,最大功臣竟然还是高槐。
原七许他世间罕见的奇花异草,姬朝安许他丰厚酬金、受人尊敬的药师地位,宋立丰皆不动心,直喊着乡野粗人不懂精细活,送客送客。
直到高槐自称朝阳驻蓬莱游学院武运使,又是持国公的次子,许诺“他日我为大帅,任命你做副将”,才使得宋立丰两眼放光,当场就要誓死追随高公子。
回宫路上,原七低声问:“武运使是个什么头衔,闻所未闻。”
姬朝安亦低声回:“虽然第一次听说,不过我先生养了只灵龟,你可知晓?”
原七点头,“那灵龟十分聪慧,又有蕴养宝器的天赋,十分难得,记得名叫素素?”
姬朝安将声音压得更低,“素素在学宫中也是有职位的,唤做文运使,地位比我们学子都高。”
原七脸色复杂地看向一脸傲气的高槐,也不知道该嘲笑他抑或羡慕他才好。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高槐返程的时刻,灰兔重新背上小背包,垂头丧气跟着姬朝安往藏画殿走去,一步三磨蹭,只差原地生根。
姬朝安劝了又劝,最后只得道:“若是想我了,就多多写信回来。”
灰兔耳朵微微颤动,“吱?”
姬朝安道:“我不嫌弃你字丑。”
灰兔高高仰起头,“吱!?”
姬朝安道:“写什么都可以,我不挑剔,错字也不处罚。”
又许诺了一堆,好说歹说,总算将兔大爷送进了画中。
眼见得灰毛隐没白墙里,姬朝安方才察觉异样,用力按了按胸口,只觉心底莫名空落落了一块,颇不是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高槐这辈子大概会成为喜剧明星。(不是)
下章就长大了!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