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坐的若换成原七,此刻早就满脸憋闷难以抑制了。
——高耀的四个侍妾,两个是高国公亲自挑的,还有两个是诚意伯夫人为讨好他送的,平日里只照顾他衣食起居。
高耀大病初愈,家中盯得紧,一两个月都不见的有机会侍寝一次,况且事后还要服用避子的汤药。偏生就有一位侍妾,克服这一重比一重高的困难诞下了庶长子,不是运气绝佳,就是身后有高人相助。
别人不知道,经手了此事的原七同萧小南却一清二楚,那位推动这一切的高人,正是姬朝安。
高人酒足饭饱,叫侍童撤下了桌席,换上清茶,这才说道:“言归正传,两位师妹为何事而来?”
略高瘦的师妹与自己略矮点的圆脸同伴对视一眼,终于鼓足了勇气,慎重说道:“我们想请朝安师兄帮忙,找到千桐师姐。”
姬朝安讶然挑眉,先是问道:“凌千桐师姐不见了?”继而又追问,“明光先生怎么说?”
明光先生正是凌千桐与在座两位女弟子的恩师,若自己弟子不见了,他才是最先行动那位。无论发动弟子寻找、抑或求助学宫、发布悬赏,都应当由明光先生出面,而不是绕过恩师,求到姬朝安这里来。
那高瘦师妹自称姓张,神态纠结地说道:“千桐师姐的父母亲自前来拜访先生,将师姐的行李全都带走了,说师姐要回老家成亲。是五年前就定下的亲事,如今准公公病重,就想尽快成亲,冲冲喜先生信了,惋惜了许久,只得作罢,说是没理由再去找。”
姬朝安道:“既然父母都出面,说得有理有据,由不得明光先生不信。倒是两位师妹,为何不信?”
圆脸的师妹姓木,郑重说道:“我们受千桐师姐照顾,私下里交情极好,六年多来,从不曾听师姐提过她定亲之事。况且师姐曾说过,她心有所属,要那人随她一起留在学宫做教谕,传道授业,教导更多学子。”
姬朝安叹道:“她不提,或许是打心底就厌恶这桩亲事。她虽然心有所属、有志于留在学宫,然而父母之命难违,外人又如何插手?”
张师妹忙摆手道:“师兄误会了,我们并非求师兄插手别人家事,而是、而是怀疑那对夫妇在撒谎,千桐师姐根本没有去成亲,而、而是有难——”
姬朝安下意识坐直,神色一凛,追问道:“何以见得?”
张、木两个师妹再次交换视线,这次却不敢接话,咬着嘴唇露出凄惶神态。
萧小南见气氛凝滞,柔声劝道:“千桐师姐若当真有难,多拖延一时,就危险一分,两位师姐若要救人,还请将事情原委尽数道来,莫要隐瞒为好。”
木师妹依然神色戚戚,张师妹倒是下定了决心,沉声说道:“此事要从朝安师兄在花楹小轩宴客说起”
自抱霞仙宫被剿灭,黎祯得到特赦,留在京中。他先是跟了乐王爷几年,在乐王厌倦后,就靠着积蓄开起了花楹小轩。
花楹小轩位处城南一处有湖有山的园子中,共开了四道门。
清席自东门进、北门出;花席自西门进、南门出。中间隔着墙,院门紧锁,互不相通。
清席是寻常酒宴,花席有娼伶作陪,两处虽然互不相通,但若是客人中途想换一换,只要肯多花些银子,自然是来去自如的。
姬朝安宴客在清席,张、木两个师妹跟随凌千桐一道来赴宴,进了园子后好奇心起,二人脱离同伴一行,偷偷钻进了林子,企图去隔墙处看个新鲜。
谁知中途就被人发现,那公子哥儿正要自花席走到清席,半路碰见这两个乱闯的小姑娘,豆蔻年华,娇嫩得花儿一样,于是色心大起,直调笑说既然有这样的可人儿,那少爷我折回去,你俩都留下陪少爷喝一杯。
张、木二人年纪小、不经事,只顾着慌张失措。恰好又有个一身贵气的男子路过,正停下来问二人纠纷时,凌千桐终于找了来,干脆利落又强势地道了歉,不等那二人再多说什么,就带着两个师妹离开了。
木师妹在一旁,低垂着头,泪如雨下。
张师妹也红了眼圈,强自压抑着说道:“那之后,就常有人给师姐送花、送珠钗镯子,师姐烦不胜烦,约莫十日前,就说要做个了断,此后,就没了踪影。”
席间安静,只有两个师妹抽泣与低哑呜咽,一个哭:“都、都怪我——都怪我撺掇着要去看花席”
一个哭:“不,怨我!都怪我不拦着,还跟着推波助澜闯了祸。”
听得叫人头疼。
高槐突然放下茶杯,扬声道:“凭什么怨自己?那小轩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幽池禁地,你们沿途可曾见到过什么游客止步的告示?”
张、木二人骇得眼泪都收住了,默默摇着头。
高槐笑道:“这不就对了,既然是供客人逛的园子,四处走走何错之有?碰上有人意图不轨,是那贼人的错,凭什么自怨自艾?两位师妹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定将师姐全须全尾地找回来。”
张、木二人却仍是半信半疑,眼巴巴看向姬朝安。
高槐搂住姬朝安肩膀,笑道:“我俩可是发小!我答应了,就是他答应了。”
姬朝安无法,只得点了点头。
张、木二人转忧为喜,忙擦干眼泪,整理衣衫,站起身郑重行礼,说道:"我们虽然力量微薄,蒙师兄不弃,但有驱驰、必定全力以赴!"
送走两人后,萧小南折回院中,与姬朝安视线交汇时,均见着了对方眼中的忧色。
萧小南低声道:“只怕,凶多吉少。”
姬朝安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她当真是回乡成亲去了,也要将贺礼送到她手中。"
高槐两手环胸站在一旁,说道:"不可。"
姬朝安斜眼看他,高槐蹙眉道:“若是所嫁非人,我就将她抢回来。”
萧小南噗嗤一声笑起来,说道:"二公子,这恐怕不妥"
高槐道:"怎么不妥?羽民寿数有限,修行者也不过三百年,白驹过隙一样短,就这点年月,还要同个不喜欢的人天天相对,岂不是跟受刑一般难熬?别人苦熬也就算了,当年我们困在黑牯岭时,凌师姐身先士卒前来营救,如今该我们报恩了,你说对不对,朝安?"
姬朝安道:“既然这样有心,正好有件事交给你。凌千桐有个心仪之人,你去同认识她的同窗打听打听,找出这人是谁,说不定二人私奔了。”
他又转头对萧小南道:“随我去一趟花楹小轩。”
高槐慌忙按住了姬朝安的肩膀,说道:“慢着慢着!费口舌的事我可不擅长,这重任不如交给小南。花楹小轩鱼龙混杂,我陪你去。”
姬朝安似笑非笑,柔声道:“切不可妄自菲薄,夏至节动动口舌,便收了数百根花枝,如何能叫不擅长?”
高槐噎住,伸手摸了摸鼻子,眼珠子乱转着拼命想借口,最终一筹莫展,只得讪讪道:“你不是说小事不值一提”顺带狠狠瞪了眼躲在一旁笑得欢实的萧小南。
姬朝安冷着脸道:“你若打听到有用的消息,我就不同你计较烧花枝的事。”
高槐愁容满面地应了。
萧小南转过头去,使劲揉了揉脸,回头来露出乖巧纯良笑容,说道:“朝安师兄,如今时辰还早,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
姬朝安笑道:“好,走吧。”
二人在缩到门槛边上怅然远望的大灰兔目光追逐中,毫不留情地走远了。
花楹小轩内,浮生院中,黎祯垂眸喝茶。十年光阴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痕迹,非但不见老,少了仙宫压迫,他过得自在、如鱼得水,反倒显得愈发俊俏了几分,碧绿袍子,金丝绦的腰带,衬着唇红齿白,艳若桃李。
他听完来龙去脉,将茶盏放回手边小几上,叹道:“姬公子,天底下多的是你情我愿的交情,我开店迎来送往,赚这些人的钱也绰绰有余,我也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强人所难、助纣为虐的事,可断不会做的。”
姬朝安道:“我此番前来并非兴师问罪,而是要打听两个客人。”
黎祯露出凄楚苦涩神态,低声道:“姬公子,清席、花席间往来的客人,非富即贵,小的一个都得罪不起,若叫他们知晓是我泄密,花楹小轩开不下去事小,只怕轩中上上下下、接引陪酒、歌舞优伶、厨子小厮,连花园的洒扫婆子的身家性命都要赔出去。小的当真不敢冒险,求姬公子垂怜。”
姬朝安道:“黎轩主过虑了,我如今轻车简从来打听,为的就是行事隐秘,不为人所知。若这样还不成,下次来问话的,恐怕就是洞明使了。”
黎祯面色大变,缓缓起身,扑通跪在姬朝安面前,垂泪道:“姬公子!看在我助你扳倒了抱霞仙宫的份上,求您给我、给花楹小轩上上下下三百余口人留一条活路!”
姬朝安虽然料到黎祯会百般推脱,然而如今这样撒泼耍赖一样的做法,姬朝安自重身份,却不便再做出咄咄逼人之举。
那便只有磨。
姬朝安不动声色将黎祯搀扶起来,说道:“起来说话。”
黎祯虽然不愿,然而姬朝安一扶,大力无从反抗,身不由己地站起了身。
双方僵持不下时,萧小南突然冷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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