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屈服之君(1 / 2)

凤弥王站在锦乾宫的朱红大门前,木然看着众多宫人急匆匆跑出来,将大门敞开,列队恭迎。

门里风景早不复当年,满园梨花树被砍了,改种成一畦畦牡丹,此时细雨冲刷得叶片碧绿如翡翠。

容妃在时,那些他曾熟悉无比的一草一木全都不见了踪迹。

他恍惚地想,我有多少年不曾踏入这扇门了?

大约是元后去世不到一个月,范相便强硬地立自己的亲女儿为后,他身为一国之君,竟连自己的妻子人选都做不了主。

大婚之后,范后以“锦乾宫应为后位所居”做理由,命容妃即刻搬出去。

自容妃搬离,他便再也不曾踏入锦乾宫半步。

满打满算,这是他时隔十五年后重游故地,物是人非,万事皆休。

宫人们将凤弥王迎进了寝殿,顿时一股浓烈药味扑面而来,帘帐后绣着金凤朝阳的大红锦被中,露出了一张苍白枯槁的面容。范嫄微敛着眉,缓缓睁眼,在见到凤弥王的刹那间,喜悦从眼中一闪而逝,旋即转过头去嘶哑下令:“快放下帘帐,快快!”

这个女子素来都强势而骄傲,妆容华贵一丝不苟,若非当真病重,是绝不会在凤弥王眼前露出这样狼狈虚弱的模样。

闪烁晶莹光芒的乳白绡纱轻柔下垂,挡住了那张已经初老的容颜,竟令凤弥王僵硬许久的心中,也生出了几分酸涩与怜悯。

范嫄在帘子那头哑声道:“陛下怎么来了?臣妾病中失仪,吓着陛下了没有?”

凤弥王叹道:“王后多虑了,无论王后什么样,寡人都不会变的。”

你美冠群芳也好、丑过无盐也罢,寡人一如既往,心里没有你,眼中自然也看不见你。

范嫄的声音却愈发柔情蜜意:“陛下变了,陛下都来探望臣妾了,臣妾好生欢喜。”

凤弥王轻轻低头,几缕黑发垂落在光洁白皙的额角,扇子似得睫毛低垂着,遮挡了眸光。他柔声道:“王后且宽心,慢慢养着身子,咱们春秋正盛,孩子过几年再要也不迟。”

帘中传来咳嗽声,中年的女官忙托着药碗走了进去,低声道:“陛下,娘娘身子不好,怠慢之处,还望陛下宽宏大量,让娘娘歇着罢。”

凤弥王露出难以察觉的如释重负,面上却矜持道:“是寡人考虑不周,寡人改日再来罢。”

帘帐之内,范嫄面露不满,却被女官按住了肩膀,轻轻摇了摇头。

凤弥王事先准备的言辞都不必说了,顺势告辞,走得比来时还快。

女官小心将范王后揽在怀中,喂她缓缓喝了一碗药。

服过了灵药,范王后的脸上才浮现出些许血色,叹道:“陛下难得来一趟,嬷嬷怎么就着急赶人走。哪怕说话不中听,多看看那张漂亮脸蛋,我也能好得快些。”

女官眼圈微红,为范王后将凌乱的头发抚得整齐,低声道:“老奴是看着娘娘长大的,娘娘在老奴心里,不仅是主子,也是老奴的女儿。”

范嫄沉下脸,斥道:“放肆!你也配?”

话才出口,范嫄突然捂住胸口,猛咳了几声,鲜血喷溅在女官手上。

女官——桂霜嬷嬷急忙跪在床边,一边拿丝帕为范嫄擦拭嘴边鲜血,一面柔声道:“老奴自然不配,老奴这话的意思,无非是表明心迹,拿娘娘当女儿疼,万没有旁的心思。娘娘,听老奴一句劝,收手吧。”

范嫄木然靠坐软枕,突然笑了起来,她轻声说道:“我是凤冠鸠的女儿,自幼就被祖父看中,悉心培养,文韬武略、琴棋书画,哪一样都是京城拔尖的。年轻时多好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我都不放在眼里。”

桂霜嬷嬷垂泪道:“娘娘自幼聪慧远胜常人,他不懂珍惜,是他没福分。”

范嫄笑道:“与他无关”

她顿了顿,又改口道:“也有关这么多年来,我要成为什么样的女子、要做什么事,全都是祖父定好的,待祖父仙去,就有父亲接着为我指路,悉心教导,连我应当要什么,也都一一指点。”

桂霜嬷嬷不明白她要说什么,只好闭口不言默默地听。

范嫄道:“可那些父亲说我应该要的,权势、地位、名声、衣裳、珠宝、法器我什么都不喜欢。这么多年来,唯有楚燔哥哥,是我自己当真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