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王后面色不变,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凤弥王又道:“云霞里,王记包子铺。”
“梧桐里,九章台。”
他说一个地址,就拉一下弓弦,尖利短促的声响似哀嚎又似嘲笑。
直到他说出第七个、亦是最后一处地址:“槐树里,永诚书铺。”
马头琴的蛇筋琴弦铮然断裂,将凤弥王的手指崩出一道血口。
嫣红如宝石的珠子轻轻悬垂在白玉似的指尖,凤弥王轻轻舔舐干净。
若换了平时,范王后早已心疼如绞地上前为他包扎伤口。如今却僵立原地,面无血色地瞪着凤弥王,她颤抖着苍白嘴唇,哑声问道:“你——你如何……”
凤弥王轻轻笑道:“你问寡人如何知晓?王后,那本《万灵秘藏》,是寡人写的。”
范嫄如闻晴天霹雳,只觉两眼发黑,身形摇摇欲坠,桂霜嬷嬷上前一步,小心搀扶住了王后,并用宛如看见恶鬼的眼神狠狠瞪着凤弥王。
凤弥王却只是垂眸舔舐伤口,甘之如饴笑道:“万灵秘藏里藏着个天大的机缘,王后发现了,便设法给书商扣上私印邪典的罪名,血雨腥风、牵连无数,只为销毁其余人手里的藏本……上千条性命啊……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寡人也算是,满手血腥,不比王后好多少。”
范嫄呵一声冷笑,道:“妇人之仁,如何为君。”
凤弥王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也成就了一代名将,总比莫名其妙丢了性命,却毫无意义来得……稍微好那么一些。”
范嫄隐约猜到了,一颗心愈发下沉,端庄面容竟有些狰狞。
凤弥王续道:“寡人虽然无能,却有三件事足以慰平生。其一,自然是遇到了皎皎。”
他忆起容妃,不觉嘴角柔和,难得露出真心愉悦的笑容。
“其二,我与皎皎的孩子,并未死在你手里。”
范嫄用阴狠愤怒的目光盯着他。
凤弥王道:“那孩子由心腹送出了宫,远离京师、性命无忧……说不定连孙子都给我生了。”
“其三,”凤弥王突然捂住嘴,鲜血自指缝间涌出来,他眼神也渐渐涣散,却仍强撑着靠在石桌旁,手中的马头琴却已经跌落在地,他哑声笑起来,续道:“其三,便是《万灵秘藏》……其中隐藏的秘密,若由那孩子揭穿,便是传位的诏书;若落在旁人手里,却是催命的恶咒!”
他无声笑起来,鲜血喷溅在胸前,污染了仰头鸣唱的金色凤凰头,“不——岂止催命,寡人断绝的,乃是有羽国运!”
范嫄下令传御医,又一抓住了凤弥王的衣襟,厉声问道:“一处封印对应一位福神,对其献祭许愿,就能心想事成……我试过了!分明很是灵验,究竟还有什么后手?”
凤弥王哈哈一笑,口、鼻、耳,鲜血如泉涌,饶是如此,竟依然风姿绰约,叫人生出玉碎香销的惋惜来。
他气息渐渐急促,苍白手指按着胸口,仿佛在忍耐极大的痛楚,却仍是说道:“七神同临,能夺凤凰神血之天命——这是我在《万灵秘藏》中杜撰的……七神降世,即为灭世——我与皎皎的孩子不能继承的国家,不必留存于世。”
范嫄又取出一粒浓如翡翠的丹药,粗鲁地塞进凤弥王口中。
凤弥王自然不肯服用解毒丹,又是侧头又是避让。
范嫄全无半丝仪态,叫下属将凤弥王死死压住,自己则一手抓着他下颌,一手手指将丹药径直推进咽喉里。
凤弥王全无反抗的余力,只能徒劳咬手指、因逆呕而咳嗽,喷溅出更多血。
丹药快速融化,顺着喉咙流淌进胸腹,骤然消散得无影无踪——却并未起到解毒的作用。
凤弥王便轻轻笑了笑,任由手脚被擒,放松躺在茵茵绿草之中,等待最后一刻。
范嫄的手指撤出时,染满了鲜血,指根还有几个深可见骨的牙印。
她却毫不动容,俯下身去,用染着嫣红的指尖轻轻抚触着凤弥王白得几近透明的脸颊,柔声道:“楚燔哥哥,我不会让你死,更不会令有羽灭国。往后日子还长着哪………”
她眼中闪烁着炽烈如火的光芒,亮得令人无法直视,一字一句道:“权柄和郎君,我全都要!”
作者有话要说:凤弥王:八郎说不定连孙子都给我生了!
姬朝安:……想多了。
更新过于缓慢,所以做个说明……
《万灵秘藏》就是永诚书铺当年被查封的祸根,第一重真相是诚意伯夫人发现丈夫对堂弟姬柳一家好得过分,还偏爱姬朝安,怀疑姬朝安是丈夫的孩子于是设计陷害。
第二重真相则是这个设计其实是由王后引导的,真正的幕后主使是王后,目的则是销毁那本书,好藏起那个秘密——七个封印对应七个地点,可以请七福神实现愿望。
应该还有第三重真相,第四重真相来着……__
对不起不知不觉又搞这种无聊又复杂的套路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