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广暗暗腹诽,噗嗤笑出了声。
旋即在同行诸位的责难目光中捂住了嘴。
南先生只好再续道:“直到今日午后,国公爷收到一封信……方才知晓是有人绑架了世子,要挟国公爷做一件事。做什么事容后再说,且说我们借这条线索,终于捉到送信者的蛛丝马迹,最后一路查到了这观兰阁——事发仓促,国公爷救子心切,这才叨扰了范四公子的别庄,还望范指挥使万勿责怪。”
范偕终于开了尊口,嗓音清冷,平静无波,说道:“继续。”
南先生转过身,对范偕深施一礼。他已领着众人穿过幽雅竹林,在一排青瓦大屋的侧门边站定,苦着脸道:“本以为就是捉拿匪徒的事,谁知道…………”他长叹一口气,“几位大人请看。”
南先生下令守门的士兵轻轻推开了门,房中陈设看似谁人的卧房,精美舒适,色泽素雅。
几人按着南先生示意,穿过房中,从镂花墙的缝隙里往相邻的房间里看去。
隔壁是间宽敞会客大堂,一队军士正守在各处门口,将一群人包围其中。
堂中则或坐或站十余个高矮胖瘦、年纪各不相同的贵族男子,大多数都是名震京师的大人物。个个神色愤怒。
其中一人还是齐广的堂兄、鸠五家齐氏本家的嫡系子弟,继任族长呼声颇高的候选人之一。
齐广再次捂住了嘴,方才没有叫出声来。
然而心中却油然而生幸灾乐祸的喜意,只觉自己当真不虚此行。
范偕依然沉默不语,令齐广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关于这位爷的野史传闻。
据说范偕自幼便寡言少语,范丞相便将他原本的名字范谐,改成了如今的范偕,取的正是少言之意。
看似不谙世事的娇贵世家少爷,然而其心性之坚定、手段之狠辣,思虑之审慎,皆远胜同侪。自十六岁入仕,十余年来落在他手里的数百官僚无一逃脱,皆被定罪,轻则抄家、重则灭族。范偕下手之狠,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真真将"讷于言而敏于行'做到了极处。
齐广走神时,李苑已经皱眉问道:“这是?”
南先生叹道:“鄙人唯恐嫌犯走脱,织了天罗地网,将百花庄团团包围。这些个大人,一个也没走脱……都是来做客的。”
李苑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做客?”
南先生叹道:“请随我来。”
他又领着几人离开了厢房,转而上楼,来到东北角的大屋外。
那屋中则关押着二十余名年轻男女,个个妆容精致、美貌出众,环肥燕瘦,花红柳绿,端的是百花争妍。
只是此时被军士一围,难免都战战兢兢、神色畏缩,仿佛娇嫩美丽的花朵儿被烈日晒得萎靡。
在场几人都是经历过风浪的识途老马,两厢一对比,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南先生马不停蹄,又领着诸位大人去了隔壁的屋子。那房中就更凄惨些,八个软榻分两列排开,上头各躺着个血迹斑斑的年轻男女。
有几名青衫的女性军士正在榻间忙碌,照料伤患。
尽管伤患个个苍白憔悴,却依然看得出底子极好,容貌一个赛一个出众。
南先生低声道:“这几位是从地牢里救出来的,半个时辰前还有九人,如今只剩这八人了……那位伤势过重,已经……另外几位虽说侥幸保住了性命,然而灵基损毁、灵盘破裂,此生修炼无望,就连寿数也——唉,造孽啊。”
齐广怜香惜玉地发出了唏嘘声。
范偕的视线在八张病榻上一一扫过,突然停留一处、几不可察地、微微睁大了眼。
那点异动只如一片雪花没入平静湖水,等闲难以察觉。
无论任何人见了他,都仿佛在仰望一座千仞的立壁,无喜无悲、无欲无求,自然,也无懈可击。
范偕收回了视线,问道:“什么身份?”
南先生仿佛毫无察觉,忙将房中负责照料的一名军士叫了出来,问她同样的话。
那军士回道:“有两人昏迷不醒,三人心神已乱,都问不出话。剩余三人,两个是从外地绑来的,还有一位,是……”她顿了顿,微露戚容,仿佛有些不忍心,但仍是尽责禀报道,“是朝阳学宫的凌千桐凌督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