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朝安的寻物法术从未失败过,望着那团毛毡火光熊熊落地,他倏然抬头。
果然,在头顶松树枝叶掩映间,露出一张少年的面容,冲着他嘿嘿一笑。
姬朝安才道不好,急忙往后退,那少年已经分开树枝,朝着小童扑来。
少年比姬朝安个头大了足足两圈,扑不进他怀里,反倒如一床阔被当头罩下,将姬朝安整个压进了满地枯枝败叶中。
姬朝安晕头转向,被少年抱在怀中就地滚了两圈,顶着满头的松针对他拳打脚踢。
少年浑然不放在心上,上上下下抚摩着小童后背,笑道:“原来这么小。”
姬朝安怒道:“高槐,松手!”
少年这才撒手,盘腿坐在松针叶中,帮着姬朝安清理一身的枯叶。
姬朝安大略拍打干净了,这才问道:“何必要顶着封印化人形?”
高槐道:“吃得多,有力气,这样好跟你一起回家。”
姬朝安仍是眉头微皱,拇指轻轻在少年眉心碰了碰,“莫要逞强,痛不痛?”
高槐微微眯眼,任由小童软绵绵手指在自己额头划过,点点头,又摇摇头,“一点小伤罢了,我不怕痛。”
姬朝安道:“伤了神魂吃药也治不好,快变回去,我抱着你。”
高槐这才应道:“哦。”
一对灰茸茸长耳朵自浓密黑发间冒出来,黑衣少年身形愈发缩小,变回了灰毛兔的模样,一双前爪按在姬朝安膝头上,仰头叫道:“吱!”
姬朝安嫌弃打量,“怎么又胖了?憨吃憨胀,我可抱不动,自己走。”
小槐树靠近了,扒拉着姬朝安的衣摆,黝黑如葡萄粒的眼珠里泛起一层水汽,三瓣嘴动了动,“嘤嘤。”
姬朝安呆住,瞪着委屈巴巴撒娇的灰兔,终于叹口气,弯腰将那团毛茸茸、圆滚滚的毛球抱起来,放到一边肩膀上,“姑且带你走段路,四婶儿在哪里?”
小灰兔在小童臂弯间欢实摇晃着小短尾巴,左边长耳朵折了下来,指向进山的方向。
姬朝安便抱着大肥兔走了一段路,不久便手臂发酸,嫌弃地将兔子扔下去。
小槐树又委屈叫两声,这次不奏效,只得自己一蹦一蹦跟在姬朝安身边走。
姬朝安一面走一面问道:“前天夜里,有户人家的宝库失窃,莫非是你做的?”
小槐树耷拉下耳朵,歪着脑袋做茫然状:“吱?”
姬朝安冷眼睨他,“少给我装,这事办得漂亮,该奖励,既然不是你,那我奖励别人去了。”
小槐树的耳朵突然弹了起来,叫道:“吱吱!吱吱!”一窜跳上姬朝安大腿,前后肢同时发力,抱住了不放。
姬朝安只得将它重新抱起来,抚了抚后背的光滑皮毛,“也算是歪打正着,竟盗了个绝妙的人家。接下来几日,暂且不要乱动,我叫你动手,再动不迟。”
小槐树全身放松,前爪和下颌共同搁在小童肩头,嗅着他一身奶香,惬意地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穿过密密丛林,就听见前方传来打斗的动静,有人接二连三发出短促惊叫,似被人一刀毙命,随后响起了急促的跑动声。
姬朝安听得仔细,只有那一人在往右前方跑去,脚步声清晰可辨,他扬声唤道:“四婶儿!”
那脚步声顿时停住,转了个方向向他跑来。
不过十余息功夫,仇四婶儿的身影果然自密林间显现出来,然而她背上还背着个人。
不等姬朝安询问,仇四婶儿大步靠近了,随手一抄,将姬朝安连人带兔一起甩到背后,全部背起来,快步跑走。
两旁林木草灌在姬朝安耳畔呼呼地后退,穿过丛林,越过岩石,最后仇四婶儿在半山腰榕树林深处,一个大树洞里停了下来。
姬朝安和小槐树先后落地,仇四婶儿背上另一人也生死不明地颓然跌落,散发出浓烈鲜血味道。
姬朝安忙取出那套阵旗,沿着大树布置了屏蔽法阵,仇四婶儿则为那人包扎伤口,喂了疗伤的灵药。又去捡了不少干燥的枯枝落叶铺在潮湿地面。
一面忙碌,一面低声道:“少爷,这人跟他的同伴,专门砍仙宫的人,我遇上了,就帮他一把。”
姬朝安略略点头,那人已经发出轻微呻||吟声,终于醒转过来。
身形略瘦削,满脸血污也遮不住稚嫩面容,至多不过十五六岁罢了。
他瞪着一双眼,支起身要从枯叶床上爬下去,嘶哑声音道:“我不能……连累……”
姬朝安伸出一根手指,顶着那少年肩膀,轻易将他按下去。遂又嫌弃地在枯叶上蹭干净指尖血迹,说道:“你就这样爬出去,才会连累我们。你们是什么人?”
那少年咬着下唇不开口。
姬朝安也不勉强他,只打量树洞周围,说道:“这几日就姑且藏身此处……我若有事,再同你们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