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着缰绳停在原地,由其他人从身边经过,像是在等着什么,视线未从李沁阳身上挪开,但也没像从前那样直接唤她过来。
过去春蒐,她都未曾出过那王帐一步来为他鼓舞士气,如今倒是跑得快,还在当庭广众之下跟谢晏行卿卿我我,怎能不让他恨得想立即射杀了那梁国质子,再将李沁阳绑走好好教训一番。
细密的鼓声依旧,苏未道终是暂且离去,李沁阳未输他这一程,只是转身要回王帐时才见陆渊渟姗姗来迟。
他在后头什么都看见了,却不能像谢晏行一样得她半点柔情,也是做不出苏未道那般不顾旁人地看她多时。他只能按部就班地经过她身前,与她颔首致意,得她一个礼貌客气的笑容当做鼓励。
李沁阳回到王帐中时,李澜成已站在了开鼓台上。所有人都等着他击下那一鼓槌,正式拉开此次春蒐的帷幕。
高台之上,年轻的越国国君展望着台下自己的臣民,纵是有让他看不惯的权臣党羽,但一见那些蓄势待发,跃跃欲试的年轻子弟,他便由衷觉得振奋,仿佛他与苏言之间的争斗已有了胜利的结果。
众人都等着李澜成开鼓,尤其是马场上已经准备多时的公卿子弟,那些正在阳光下随风摆动的柳枝便是他们崭露头角的契机,是将来通向权力和荣耀的开端。
然而李澜成却在此时道:“宣长公主。”
满场哗然,便是连李沁阳都觉得不可思议,却还是听宣上了高台。
李澜成将鼓槌递给李沁阳,道:“孤继位之前便由长公主照拂,登基以来亦不敢忘血脉相护之情。长公主之于孤,亦亲亦师,今年这开鼓便由长公主亲自来。”
李沁阳虽然饱受非议,但毕竟是王室嫡出,还是李澜成的阿姊,身份尊贵,由她开鼓也说得过去,更何况李澜成抬举至此,又没人想在这种时候败兴,找国君的不痛快,遂都没有反对。
李沁阳从李澜成手中接过鼓槌,望着人群中的谢晏行,缓缓抬起手,停在鼓前,迟迟没有落下。
高台上红衣耀眼,众人唯有抬头仰望方能瞧见那艳丽娉婷的身影,再有对着长公主往日言行不满的,却不得不承认她只要站在那儿便惹人关注。
谢晏行心道,哪怕是素衣在身,也难掩李沁阳的风华,更遑论他的妻子穿红衣是最好看的。
“阿姊?”李澜成提醒道。
李沁阳转身面向大鼓,双手举起鼓槌,用力捶了下去。
一锤定音,万马奔腾。
终于得到号令的公卿子弟立即策马飞奔,广袤宽阔的马场顷刻间身影缭乱,彼此追逐。
人太多又动作快,人影重叠着,李沁阳一时间找不到谢晏行的身影,她下意识往前走了一些,想要看得更清楚,却被李沁阳拉住了:“阿姊小心。”
王帐里,苏清轩看着不对自己假以辞色的李澜成对李沁阳关怀备至,心中妒意野火借助了春风肆意蔓延。她自是不能让那目中无人的长公主好过,哪怕暂且动不了李沁阳,她也是有其他办法的。
马场内,各家子弟竞相追逐,都朝着第一处杨柳塔急速奔去,好不热闹,竞争可谓激烈。
谢晏行这马是李澜成送的不假,皆因那始终向着李沁阳的越王到底还是希望自家阿姊高兴,便给了他一个便宜,送了他一批上好骏马,再配了一张扎实精致的长弓,配备齐全。
这马高大,跑得也快,从开始便甩了不少人在后头,再加上谢晏行骑术甚佳,一番驾驭之下,已跑到了头部队伍,与第一差了半个马身的距离。
眼见就要到达第一个杨柳塔,李沁阳不由紧张起来。
这一根杨柳枝归谁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后头的士气。
谢晏行身后就是苏未道,两人几乎并驾齐驱,分别在第一名左右策马飞奔。
杨柳塔将近,谢晏行此时已经抽出第一支羽箭,拉开弓弦,搭箭上去,瞄准目标。
“这距离远了。”李沁阳道,“此时射箭,成功的机会太小了。”
“阿姊看了这些年,倒是看出门道来了?”李澜成小打,“这里风大,我们回帐中去,看得舒服些。”
李沁阳却不愿走,盯着谢晏行骑马狂奔的身影,望着他此时引弓搭箭的身姿,又是焦灼又是期待——这个人还藏了什么惊喜没有告诉她呢。
便是在李沁阳的关注中,一支羽箭破空而出,划过一道细长的影子,直接射落了第一根杨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