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四年十二月初一,一大早起床,绮云和元祥一起去练功,却发现一直以来都会在旁边看着他们的天机老人没来,不由得一阵诧异,连忙赶去檀斋,却发现天机老人正静静的坐在尘光大师居住的静室外面,目无焦点的望着远方,其余和元祥两人面面相觑,连忙赶到了他的身边。
“师祖……”绮云小心的、柔柔的叫了一声,天机老人慢慢的转回目光,静静的看着她,半晌无言。
元祥的心中若有所觉,连忙推开门走进了那间小小的静室,只见尘光大师正静静的盘膝坐在软榻上,面容慈祥,双眼为何,可是,却已经明显的身体僵硬、再无生机……
“老婆,尘光大师圆寂了……”元祥轻轻的退了出来,低低的声音对绮云说。
绮云微微的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就是那样静静的陪伴在天机老人的身边。
一年之中,自己的爱徒和收养的孩子,以及挚友相继离世,这样的打击,对于已经乃鱼白讯高龄的缇娜及老人来说,真的是太沉重了,天机老人,纵然是再豁达,心里也真的觉得很是郁闷。
绮云和元祥派人火速通知悬空寺的主持曾,同时亲自和天机老人呢一起给尘光大师准备起了最后的送别。
不过,当他们想要移动尘光大师的遗体的时候,却遭到了天机老人的反对。
无奈的遵从了提阿尼及咯的要求,绮云和元祥只好将那件静室关闭,静静的等待尘光大师徒弟的到来。
五天之后,风尘仆仆的赶来了一众僧人,尘光大师乃是悬空寺的高僧,在佛教之中地位尊崇,可是对于他的身后之事,却完全本着万事从简的原则进行,这也是尘光大师的意愿。
只是,当悬空寺的主持未了大师看到尘光大师的遗体的时候,却不由得愣住了。
他轻轻的触碰了尘光大师的身体之后,默然无语很久,才幽幽的说:“师傅坐化……坐化之后,已然肉身成佛,这法身……恐怕不易化去了……这……”
“肉身成佛?”绮云很是有些莫名奇妙的低低声音问。
元祥凑到绮云耳边,低低的声音解惑道:“全身舍利,就是人死之后,尸体坐着保存三年多(叫坐缸),如果没有腐烂等出缸以后,就可以塑成金身(也就是成佛了),九华山就有几尊肉身佛。”
“额……”绮云很是无语的看看天机老人,又看看未了大师和其他的僧人,她才不关心什么肉身成佛还是肉身成圣,反正尘光大师已经故去了,这老是这样摆着也不合适吧……
未了大师跟旁边的几个年长的僧人交换了一下意见之后,决定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之后,就将尘光大师的法身移回悬空寺奉养,等到三年后,若是真的未曾腐烂,就将举行盛大的仪式,给尘光大师铸就金身。
那……
要是腐烂了怎么办?!
绮云想要问,可看看天机老人,却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来。
恐怕,师祖一早就已经看出了尘光大师的异样,才会阻止绮云和元祥触碰和移动尘光大师的遗体的吧。
纷纷扰扰的仪式过去之后,小小的静室被彻底的封闭了起来。
这是未了大师的请求,说是这样肉身成佛、肉身成圣的最终之地,对于佛教来说可是很重要的,若是三年后真的能够成就金身,那么给绮云他们的福报更是盛大的多,所以一定要等到三年之后才能够打开了。
这样的请求,对于绮云和元祥倒是无所谓,不过就是一间小小的房间不能进去罢了,有什么要紧?
可是,这样的檀斋……
对于天机老人这样的一个老人来说,恐怕真的不愿意再住下去了吧……
“呵呵,不用担心我的,住在这里没关系,守着慧聪、天清和尘光也不错呢……”天机老人无可无不可的说。
可是,他的声音却显得没什么力气。
绮云和元祥当然无法轻忽天机老人的状态,等送走了未了大师一行人之后,他们两个马上就陪伴着天机老人,回到了刚刚离开不久的紫玉山庄。
他们这次回到京城的宝亲王府,就是应尘光大师的要求,一向很少说什么特别的事情,从来都是随遇而安的尘光大师,突然提出想要回去看看那里的书,这一点小事当时天机老人、绮云和元祥都没当一回事儿,既然想回去,那就回去好了。
可是没想到,就在回到宝亲王府的第二天晚上,尘光大师就圆寂了,看来,他真的是有了什么样的预感,所以想回到那个他很喜欢的檀斋,回到那个充满了檀香味的小小静室,跟慧聪大师和天清师太的骨灰相伴。
那……
如今被转移到悬空寺之中……
恐怕就不是尘光大师的心愿了……
“人老了,随时随地都会有这么一天的,至于身后之事么……呵呵,其实真的是无所谓了,人死如灯灭,从此茫茫两不知,所谓的身后哀荣……根本就是对还在的人得一种安慰了……”天机老人声音带着一丝飘渺的说。
看到这样的天机老人,绮云和元祥的心里都不好受的厉害,绮云坐到天机老人脚边,抱着他的双腿,靠在了他的膝盖上,天机老人笑了,他知道,自己这很是中意的徒孙真的是很担心他,更舍不得他,抬起他那分外清瘦的手,轻轻的抚摸着绮云那如云的发丝,心里很是欣慰。
是,他的确觉得心中怅然,可是却又觉得看淡了,看够了,就想这样平平淡淡的过日子罢了,至于日后的事情……他真的不想去想了,也没什么可想的,他心里清楚,自己的身后事有这两个孩子会帮着处理好的。
他,其实也舍不得绮云。
这个孩子的确是很乖,很懂事,很孝顺。
能够有个这样的徒孙,天机老人真的觉得很欣慰。
而同样听到消息的孝庄太皇太后,则只是苦苦一笑,轻轻叹了口气,微微的摇了摇头,她决定回到紫禁城去了。
这温泉山庄的确是舒服,可是,紫禁城却是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那里……有着太多的回忆,也有着太多的牵挂。
拒绝了绮云和元祥的相送和陪伴,孝庄太皇太后笑呵呵的离开了,面对来挽留的绮云,她目光幽幽的说:“丫头,我的日子也不多了,这里的确是很舒服,休养可以,悠闲也可以,可是……我却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在紫禁城里我过了大半辈子了,真的已经习惯了。人老了,就想呆在习惯了的地方,在那里,心里也舒服一些。”
“……老祖宗,您可要保重啊……”绮云真的觉得孝庄这老太太对自己还真是不错,帮助了自己很多,如果不是她的包容与呵护,恐怕康熙皇帝也不会容忍自己这个有着种种奇怪的女人存在的。
是奇怪吧……
呵呵,从小太多的奇异之处了。
孝庄太皇太后的双眼可是真的可谓火眼金睛了,对于绮云的心思,她心里清清楚楚的,孝庄太皇太后笑了,轻轻拍拍绮云的肩膀,幽幽的说:“傻孩子,好好的过你想过的日子吧……放心,你和你的家人都会好好的。”
“……”
无语的看着孝庄太皇太后的背影,绮云靠在元祥的怀里,半晌无语。
回到紫禁城的孝庄太皇太后,仿佛比在温泉山庄还要精神了一些,连腰板儿都挺的直了些,看着这样的孝庄,苏麻拉姑的心里却有了一丝的异样,她觉得这仿佛就像是回光返照似的,不由得一阵黯然。
闲居数年的孝庄太皇太后的回归,真的是让本来已经有些浮躁的后宫,不,不止是后宫,就连朝堂上都沉稳了下来,众人的心中仿佛有了主心骨似的,脚步都从容了起来。
看到这样的情况,此时还算年轻的康熙皇帝,不由的一阵羡慕,他真的是觉得孝庄这个老太太的作用简直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