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玉不想在自己父母面前讲述京中的斗心勾角，私心诡谲，所以在回到内城后，他才将宁王之事细细与李川讲来。

由亲兵看守着的内室中，门窗都关的死死的，只有里面摇曳的烛火透了些生气。

侧面整墙上朴素无华，并未挂着任何装饰亦或是字画，此刻也只有被烛光照出一个雄壮的身影打在墙上。

李川年逾五十，本不愿再与朝中纷杂势力有什么纠葛，但为了谢景玉，他依然耐着性子与他分析。

“你也不要万事都太过相信皇帝，宁王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子，搜集了证据递交给他，那相当于你做了一把大斧递给了皇帝让他杀了自己的亲儿子，就算你算是为皇帝除害，他心里对你也不会都是谢意。”

李川对谢景玉陈述的事实十分不满，一连劝道：“你就不搭理宁王不行吗？为何要接他的帖子，为何要答应他来嘉峪关联系我们这些将领？景玉，你的眼光不要放那么远，手也不要伸那么长不行吗？你就守着你的谢府做着京卫营的将军就已经很好了。”

“李叔的话景玉自然知晓”谢景玉背着手面目凝重，“只是我身在京城中，总该为自己博一个前程，不知为何，皇帝虽对我委以重任，但我却能感觉到他没有将我纳于心腹的意思，何况宁王之心昭然若揭，我虽不屑与他为伍，但他是皇子，手中权柄不亚于我，我若是不做什么，何以自保？皇帝近来身子不大好，这皇位必定会交给皇子们其中一个，我又不愿与皇子有私下接触早早的争从龙之功，若是我扳倒了最出头的宁王，也算是为正位现了力，皇帝会奖赏我，日后的新皇也不会从我这挑出什么错处。”

谢景玉说的话，李川皱着眉头思索后，只长叹了口气。

京中虽然繁华，可这人心也太过纷纷，他很怕景玉会混淆其中，被迷了双眼。

良久，李川才苦口婆心的说：“你把宁王写给你的信交给了皇帝，那些信已经足够皇帝对宁王有了忌惮，你与皇帝本来商量的是让我们这些将领假意投靠宁王，然后再看宁王的下一步动作，依我看来，这个做法甚是不妥。”

见李叔反驳，谢景玉不急不缓的反问：“有何不可？对于即将上饵的鱼儿，需得以利徐徐诱之。”

听见谢景玉的话，李川眼中精光一闪，却又像将什么话咽进了腹中一样，缓了好一会，他才叹了口气继续说。

“我说这招不妥就是不妥，我与你父亲是过命的交情，你必须信我，圣意深不可测，你行差一步，就是万劫不复，所以得用最安全的办法度过，我给你想了两个办法，一是让你回京后告诉皇帝，我们这些老将宁死不信你的话，坚决拒绝了任何跟宁王合作的可能，连假的也不行，二是你修书一封送回京中，就说我老李怕你被宁王威胁，所以把你暂扣在嘉峪关，请皇帝尽早找出宁王的破绽，以免宁王势大。”

烛火忽明忽暗，照在李川被风沙刮出沟壑的面上，更为他添了几分沧桑。

谢景玉转过身来，看着一心为自己打算的李叔，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他有抱负，有自己想要达成的未来，可这未来，却不该拿这些赤胆忠心的老将来为他开路。

也许，是他自己太着急的想要扳倒宁王，所以有些事还没有思虑周全，譬如李叔竟把他谢景玉的安全看的比日后君王的任何赏赐都要重要。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全身心交付，类似于父母般的情义了。

谢景玉刻意磨炼的刀剑不入的心头涌上些暖意，而后想起那个人，他更是难得的露出些笑容。

乍看见眼前这个冷面小生笑了一笑，李川立刻站起身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提高嗓门说道。

“你这小子，不会是在嘲笑我吧？我告诉你啊，整个嘉峪关我的学问也算是排在前几名的了，别看我善用流星锤，那小小的书册我也能拿的稳。这两点已经是我能想到最好的选择了，你若是不服，有别的提议给我讲出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