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我觉得其实是在醒过来之前就已经有这种心慌的情绪，毕竟父亲……

终究是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就好像之前无数次噩梦的场景似的，只留我独自一人。

可当这个画面切实发生的时候，我竟然也没有觉得多么难以接受，虽然胸口确实是像被什么堵着似的，虽然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虽然……

但我的确没有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等到情绪更平稳缓和的时候，我开始和方黎搭话聊天，心不在焉地开玩笑，谁都清楚是在强颜欢笑，不过谁也没有戳破，我现在最需要的，大概就是笑容吧。

后来我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随即盯着方黎的双眼，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不要告诉方屿。”说不好是因为什么缘故我不想告诉他，但确实是不希望他知道就对了。

方黎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我不会说的，可是秦絮姐，那些医生不可能不对我哥汇报。”

我哑然，是啊，他们都是冲着方屿的面子才会替父亲治病的，现在父亲去世，他们的工作结束怎么可能不向方屿交代一下，说不定其中还有人担心方屿会迁怒他们呢。

方屿……会吗？

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和我联系？

我又要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他呢？

好多问题在脑海中不停打转，糟糕，我的脑好像又开始昏沉起来。

在太平间里，我和父亲最后一次告别，其实停在这里也挺好的，至少他以为我的幸福的。他走得时候很安详，再也不用受到病痛的折磨了，这些年我亲眼看着他的身体一点以点垮掉，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不能挽回，现在他离开了，也算是种解脱。

不必为了任性的女儿一次次进入手术室，做见鬼的没有任何意义的手术。

虽然没有在合眼之前看到我，虽然没有留给我什么话，不过对我来说，和父亲一起度过的这些年，好的回忆坏的回忆，现在想来全部都是美好的，能伴随着继续在人生中前行。

方黎应该是被我过于镇定的反应吓到了，坚持要送我回家，车停在楼下的时候还很不放心地问我要不要通知谁来陪我。我摆手拒绝掉了他的好意，而且在这座城市里，谁有能来陪我呢？

我是剩下自己了。

晚上做了个不长不短的梦，回到了一切的起点，在家乡的那个院子里，我荡着秋千飞得很高很高，那时的天很蓝阳光很耀眼，我拥有着所有美好的事物。

忽然睁眼的时候才发现是场梦，可又仿佛能在空气中嗅到家乡的味道，无法形容但是令我怀念的味道。院子里的秋千还是儿时的模样，不过毕竟是定格在我记忆中的场景，有什么偏差才是奇怪的吧。

我闭上眼睛重新躺回枕头上，发出声叹息，真是的，再也回不去了。

那个院子那个家以及那座城市，对于现在的我而言，似乎只有伤心的回忆。

第二天一早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因为今天是星期六，难得的能睡个懒觉，再加上昨天半夜还折腾了一会儿，本来我是打算不日上三竿不起床的，有时候沉睡确实能帮助自己遗忘掉许多事情。

或者说带你回到你最想要回到的那几年。

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时，我满肚子都是怨气，所有的情绪都掺杂在一起，令我有种想要摔了手机的冲动。但几秒之后我觉得与其摔了手机，还不如弄清是谁打过来的电话直接把那人臭骂一通要好。

后来清醒一点瞥到屏幕上的照片时，已经呼之欲出的咒骂被我硬生生叫停，他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事情打过来安慰我的吧？我现在其实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时间久了，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小絮。”

叶昊的声音很低沉，不是平日里那种醇和的声线，好像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有等到他继续开口说什么，我就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发展，于是抢在他之前说话，“是不是许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