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磕完头重新站好，顾青青把怀里的襁褓往祖母怀里一塞：“这是老二，叫端午！我的老天，快让我躺一会吧！往后我可不出去了，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出去了

这一天，买几只羊都赶上西天取经了！”

“你还有脸说！”

祖母抱着襁褓里的小婴儿凑上来，没好气的踢踢她来不及上炕的脚跟：“身上脏死了，赶紧给我去换了再上炕。”

“我的亲祖母啊，你没看我都累的要散架了嘛！我这一天，我好不容易溜出去撒个欢儿，这又是接生又是抱孩子的，买羊的钱我还搭进去一半……你们吃饭了吗？是不是锅子都涮完了？”

“涮你个头！你连个屁都不放就没了影了，午饭等不着你回来，晚饭了还没见着影，全家老小谁有心情吃饭。”

“没吃呐！哎呦，那我也没力气吃了，我腰酸背痛的，您瞧我着一身的血啊！这年头的女人也太难了，生个孩子跟孙猴子翻火焰山似得！还好我是个没人要的弃妇，将来生完肚子里这个，也就不用再生了。否则我一定找个由头把男人阉了，谁爱生孩子谁生去，反正我这辈子死不能再生第二胎的，这玩意儿要命啊……”

顾青青说着，朝祖母怀里的襁褓一指，方才还胡搅蛮缠的脸上，忽然就憋了巴屈的掉了眼泪：“祖母您知道嘛，那孩子的娘老惨了！我要是知道生孩子是这样的，我早赶着没显怀的时候，我就，我就整一碗红花啥的灌下去，我可不要去趟那个鬼门关！”

“行啦，行啦。”

见顾青青抱着肚子不停的说着害怕生产之类的话，滚来滚去哭得像个傻子

老人不由得也红了眼眶：“不是每个产妇都那样的，别哭了啊……你这是受了多大的惊吓？”

“我也知道不都是这样，要饭的也说，世上很多产妇最后都平安无事。可，可我就是害怕！我怕我要是死了，我的孩子可怎么办？就像这俩没爹的娃，一时不慎死了娘，只能跪在路边卖身葬母啊…呜呜…祖母，真要是到了那一天，我可怎么办啊！我的孩子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连哭带嚎的顾青青在炕上翻滚，抱着被子进屋的杨月华，前脚刚进门，后脚丢了被褥便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肚子疼啊？快，快叫吉人去找大夫！”

“找大夫没用的！”

祖母摇摇头，示意杨月华帮她抱着襁褓，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到锅灶旁，很是郑重的理理衣襟，然后伸手掀开了锅盖。

蒸腾的热气，顺着掀起的锅盖，徐徐弥漫在整个房间。

骨汤打底，豆腐丸子，鸡肉丸子，羊肉片，笋片，蘑菇……

浓郁的香气里，混杂着许多食材的鲜香。

每一种香气，顾青青都能清楚的说出它的名字。

…顾青青不哭了。

“给我打水洗脸，我要吃饭。”

说完，她费劲的撑着身子坐起来，伸长脖子看灶台：“……祖母，买着羊肉片了吗？肉丸子、、虾球什么的，都下进去了吗？”

“没呐！留了几盘子，等上了锅子再涮着吃呢。”

祖母耷拉着眼皮回了她的话。

然后

她从身后架子上拿了个比脑袋还大的铜锅，弯腰从锅里舀出炖着的底汤，一勺一勺的，慢慢的往铜锅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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