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无念退去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云宫都一直处于寂静的状态。空阔的大殿阴暗、没有一丝声响响起,就像是一层放大了无数倍的棺椁,包裹死气沉沉。
终于,端坐于最里面,最左边的林允发了话:“对于这个莫无念……你们怎么看?”。
“很不错的一个年轻人,修行不足三百年,且不说修为如何,单轮其心性上面,就比北寄强了很多啊!我一点都看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中间的枯行宫宫主发了话。
原定的是让北寄去和神祀一族比试,但事已至此,换作谁其实都一样,无非是任他们三人操纵的傀儡……但好的傀儡,想要掌控好他,不单只是要了解他的外表,还要清楚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就在方才莫无念还在大殿之中的时候,他就尝试着想通过他的眼神,了解下他到底在想什么,可这个年轻后生所透露出来的只要平静。一双眼睛像是两潭死水一样幽静,任他多么凌冽的目光投放进去,最终都石沉大海。
这是最让人费解的地方,因为但凡人从眼睛中都会有情绪出来,像是死水一样宁静,这又算什么?
“我们不需要看不透他……更不需要了解他!我们只需知道,他是一具傀儡就可以了,无论这具傀儡是否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他终究只是傀儡……能按照我们的意愿去做事就够了。”离行宫宫主发了话,声音中听不出定点的情感,仿佛只是在阵列一件事实。
事实上对他们三位大人物来说,也的确是事实,莫无念纵然有些自己的想法,他们窥探不到,也无需过多深究,只要他按照他们三人意愿去做事就够了,反之他们不介意再造出一个“北寄”来替代他。
至于这次比试所发生的意外,也就真是小小意外,没什么可值得过多惊叹的。
……
北寄与莫无念的比试高调开始,平淡落幕。但在这场比试结束之后,情绪最激动的,却是商丘更。
据接待送他回去弟子说,这位剑庭庭主不知发的哪门子的疯,在出了三劫宗山门后,一剑向着北方天际斩出,剑气化作一场磅礴大雨,拍打的远处一片群山不仅被荡平,更是被沟沟壑壑坐落出一条条的山谷出来,看的接待弟子发毛。
据说这剑气到现在为止过去一月有余,剑气都没有化干净……
外人得治这一消息,只当是三劫宗的人对莫无念不尊重惹得这位剑主生气,毕竟一开始是戮剑宗先对莫无念示出招揽之意……可他们重视的这位后辈放在三劫宗,却又是被怎么对待的?
当然,只有莫无念、萧三柱,以及谷见生才明白这其中原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经此一事之后,有关莫无念与神祀一族的消息快速在各大宗门中传了开来。
有关他的层层信息开始被人深扒起来……但查了查去,也只知道他未修行前是离三劫宗不远处几十里的五谷村人士。
这是个伪造的身份,是为了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莫无念一早在林夕南还未被禁足之前,让他帮忙去做的。由于之前大部分人对于莫无念的印象就止步于朱雀凤都,大部分人便都相信了。
可像是夏紫烟,雷翼……之流,却是不相信,但这种深扒人过往的事情,他们也没有兴趣,倒不如说,他们更对两年多之后的比试更感兴趣。
在这期间各方风云搅动,但作为当事人的莫无念却在接到身上一则传讯符的讯息之后,匆匆出了三劫宗外。
这则消息是由慕容修,或者说是幽怜发出来的……
有关她的动向,这是莫无念近来亦很关心的一件事,但当初她和吴沐离去的匆匆,他一点都不知道她们的动向,只能通过因果之术,看到他与她之间的红线越来越淡,由一开始的鲜红到淡红,再到现在的半透明。
得了消息之后,莫无念就即刻动身,萧三柱没有跟他一同前去,他要留在三劫宗内时时观察一切有关比试的动向,将这些消息都传递给他。
幽怜发出消息的位置,就在九界山遗址百里之外的一座凡人小城——天临城。
莫无念不是没有在之后试着来找过吴沐和幽怜,甚至这处地方他还就来过,但频频前后来了三次,他却都探知不知她们的丁点踪迹,如今她们就现身在这处地方,却是让莫无念没有想到。
天临小城中,城中一条小河慢慢穿着最繁华的一座桥而过,人流在桥上川流不息,行人步履匆匆,不时肩膀与肩膀碰撞在一起,在人海之中,莫无念还是一眼看到了她。
幽怜穿着一件素净绿衣罗裙,面上带着一张面具将她的上半张脸遮住,只露出薄薄略显苍白的红唇和精致的白皙下巴。
她撑着一纸油伞,小桥流水上,她格外的美,这与往日的穿衣打扮完全不同,但这才是最真实的她。
不知是否是错觉,莫无念觉得,只是寥寥几年不见她,这次见她却像是隔了许久许久……
紧接着在他脑海里,与她结成夫妻的一幕幕也呈现了出来,这次见她,他多了以往的不安与忐忑。
但面上强行保持着镇定,故作淡然他还是道:“找我何事?”。
她却是用一只素净纤细的手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倾世容易道:“我以为你会想问她的。”。
取出面具,他才更看清楚,她脸上的皮肤白皙的有些不像话,或者说病态的让人心疼,一张脸一如既往美的让人怦然心动,但整个人少了往日几分空灵,多了几分弱不禁风,病若西子。
这样的容颜,让川流不息的小桥上的人流都停滞了下来,他们看着眼前这个美的画中仙子一般的女子,越发看着呆了。有些知趣之人,更想去与这位佳人搭上聊几句话。
只是再看佳人对面的给衣男子,容颜清俊,面带淡然,但更觉是带几分冷意,浑身又透着一股飘逸,倒和佳人相配,许多人见状刚刚生起的躁动,立时又冷了下去。
莫无念向她一步步走去……
临她再近几分,若隐若现自她身上有微微有些寒意传出,看着她的眼睛,人躁动的人似乎就安定了下来。
莫无念同样担心吴沐,但眼前幽怜的状态他同样担心,他道:“我其实一点都不同意你们胡来……”。
她则一脸无所谓道:“胡不胡来,不是你说了算,我啊……应该还有一甲子可活了吧。”。
她不说,莫无念也清楚,待吴沐渡劫结束,应该就是她香消玉损之时,以她的死来成全吴沐。
莫无念沉默不语了,他突然有些心疼起眼前这个女子。
幽怜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也不点破,只是一只手突然搭过来,拉着他道:“前面有个王记小铺,做的刀削面还不错,你要和我一起吃吃看吗?”。
感觉着她的手,手似乎也是冰凉的,像是软玉没有太多的温度,就如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去世前的症状。
他心里悲伤又添几分,什么都没有讲点了点头。
王记小铺的主人,是个年逾半百的中年老实男人,这些天他从来都是见幽怜一个人过来到他这里,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点上一小壶黄酒,外加一碗刀削面,静静的吃完,然后悄悄的离去。
他想不明白,如这样气质的姑娘家,该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怎么不去专门的酒楼吃宴席,偏偏就在他这儿吃些上等人看不上的小玩意儿。
但她不说,他从来也不问,只是为她端上黄酒和面,反正她是他众多客人中的一个。
来来往往的客人……终都会走。
所以即便今天她带来的可能是他的心上人,王记小铺的主人也只问她:“姑娘是……”。
“不了,今天两碗面,两壶酒,两盘酱牛肉吧。”幽怜举止娴雅,从她嘴里轻轻吐出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