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窸窣摩挲被子的声音和周婓梦呓一起响起。陆玉恒放下手表,再次躺下,握住周婓的手。
周婓睡醒睁眼看到陆玉恒躺在身边,松了一口气,在他头上摸了两下,轻轻跨过他走下床。
推开卧室门,客厅里周涵宇和沈虹正坐在沙发上。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周婓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轻轻带上卧室门,“我奶怎么样了?”
“还好,”沈虹朝他招手,拍着身边沙发空位,“你过来一下。”
周婓刚睡醒,迷糊着坐到沈虹身边,打量周涵宇和沈虹,“怎么了?”
“你们回来以后都干什么了?”周涵宇问。
“吃点东西就睡了啊!”周婓莫名其妙地看着二人。
沈虹和周涵宇对视一眼,拍拍周婓的膝盖:“小恒帮着垫付了十万的医药费,你知道这事儿么?”
“十万!他哪来那么多钱?”周婓眨眨眼,“不对,他回来以后都没出门啊?!”
“他把钱转给了医生,说有需要的话就帮忙垫上,还不让告诉我,”沈虹叹气,“这孩子……”
这小子什么时候加了医生联系方式?
为了给他妈付住院费烧成那样了还做兼职……他哪来那么多钱?
周婓张张嘴,只觉得口干舌燥,抓起茶几上的凉茶喝了几大口。
“你奶奶我们会照顾好的,小恒在这难免多想,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你们俩去姥姥家散散心,下午的票已经买好了,你收拾一下,等小恒醒了,你爸送你们去车站。”沈虹说。
周婓看了眼周涵宇,撇撇嘴没说话,准备回卧室看看陆玉恒醒没醒,刚起身就听见周涵宇喊他:“周婓。”
“啊?”周婓回头。
“照顾好小恒。”周涵宇说。
还用你说。
周婓腹诽,但看到周涵宇的黑眼圈和鬓角的白发,还是哦了一声,想了想,反问:“我奶医药费很贵吗?”
周涵宇凝视他几秒,起身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背:“我和你妈商量过了,海边那套房子先卖了。钱的事情不用你们担心。”
前几年周涵宇和沈虹在沿海的三线城市买了一套毛坯房,说是准备退休养老住。周婓没去看,只听沈虹说有个小院子能种菜种花。
都需要卖房子了,想来应该需要几十万。回到卧室,周婓在床边坐了一会儿,隔着被子晃了晃陆玉恒的肩膀。
陆玉恒缓缓睁开眼,翻了个身看了眼窗外,问周婓:“几点了?”
“十二点多,”周婓摸摸他的额头,确认没发烧,才把他从床上拽起来,“我妈让我一会儿带你去我姥家,票都买了,起来醒醒神。”
陆玉恒呆呆地愣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昨天的事,抓住周婓:“奶奶怎么样了?”
“挺好的,用了最好的设备,又正好请来最好的医生,就那个有点驼背的白发老头,高大爷的亲大爷,好像是挺有名的医学教授。”周婓摸摸他的头,想问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攒了那么多钱,又什么时候背着他把钱给医生的,话到嘴边变成了,“你饿不饿?”
“不太饿。”陆玉恒说。
“不饿也吃点,”周婓拉住想再次躺下的陆玉恒,“我妈在厨房煮面条呢!”
“阿姨回来了?”
陆玉恒瞬间清醒过来,掀开被子,抓起一旁椅子上的毛衣套上。
“瞅你这副小媳妇的样儿吧!”周婓笑着捋了捋陆玉恒被毛衣压乱了的头发,“要想我妈高兴你就多吃点,天天还不如小兔崽子吃得多,除了游泳也没见过你锻炼,腹肌纯靠饿出来是吧!”
陆玉恒笑着推开他,“你吃那么多不运动肯定胖死了!”
二人说笑着走出卧室。
好在饭桌上沈虹和周涵宇没提那十万的事儿,可能是想等房子卖了把钱还给陆玉恒的时候再说。
吃完饭,陆玉恒说还想去医院看一下,但沈虹说icu不让进,没让他们去,周涵宇直接把他们送到火车站。周婓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拽着陆玉恒上了火车。
一路上陆玉恒戴着耳机听音乐。周婓一边背单词一遍偷看陆玉恒,琢磨他到底怎么有那么多钱,又怎么有医生的联系方式。
下了火车,陆玉恒傻眼地看着眼前一片黑黢黢的街道平房,问周婓:“这是哪?”
“我姥家啊!”周婓吸了吸鼻子,看到远处亮起来的微弱黄色灯光,使劲挥手大喊:“老舅!这儿!”
周婓拎着行李箱跳上三轮车,回头向僵在原地的陆玉恒伸出手:“赶紧上车!”
陆玉恒抓着周婓登上三轮车,还没站稳就被周婓拉着坐在全是杂草的平板车上。
“舅,开车开车!”周婓拍着驾车的男人说完,回头把陆玉恒围巾围得紧实了些。见陆玉恒不安地四处张望,周婓笑着凑到他眼前坏笑:“怕我把你拐村里卖了?”
轰隆隆的发动机声十分嘈杂,脏兮兮的三轮车铺着的杂草扎屁股,一眼望去也没半点亮光的荒野,陆玉恒实在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皱着眉头瞪他。
“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进个农村给你紧张成这样!”周婓勾起他的下巴,“抬头!”
陆玉恒抬起头。
漫天繁星,如同散落在黑色的绸缎上的无数钻石。
最明亮的七颗横亘在他的头顶,点亮了漆黑的夜。
温热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陆玉恒望向凝视着自己的双眼,在冬日呼啸的寒风中,内心却被点染了一半,赫赫炎炎。
他的星星回来了。
他的守护者,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