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报仇2

“银豆。”韩国峰从暗巷里出来，刚打过人动的手，脸上却没有一点肃杀的样子，背微微地弓着，倒像是个刚下农田的长工。

韩国峰走到银豆的窗边，“银豆，你下来一下。”韩银豆知道韩国峰叔什么意思，“国峰叔，我……我有点怕……”

韩国峰没多给银豆时间，直接替她拉开了车门，“没啥怕的，把枪拿着。”

银豆跟着韩国峰进了巷子——是个死胡同。那人被韩国峰一顿胖揍，意识已经不太清明，趴伏在地上，若不是身上那套警察制服和蛰伏在北平深巷里的流民差不多。

“看看面前的是谁！”韩国峰一把拎起那男人的头发，正面对着韩银豆，“在北平做事，却不认得我们韩家人的脸，出了什么事也都是你自己该死，你们这些喽啰不识相，就别怪报应找上门来。我们韩家人都是有仇报仇有恩还恩。银豆。你说怎么办吧？”

“叔……我……要不打一顿就成了，放人走吧，我也差不多气消了。”韩豆毕竟是个姑娘家，又在北平接受了一些所谓的“文明”教育，见着这么一副场景，自是有些不忍，“已经差不多了。”

“这只手打的是吧？”韩国峰将那人按住，把人的右手伸了出来了，“这只手打的我就废了你这只手，银豆对着开枪吧。”

“叔……我……”其实在来之前韩银豆就已经猜到了韩国峰的意思，自己也有所准备和预想，但临了儿到了真要开枪的这一步，却又是怂了，“国峰叔，我实在下不了手啊！”

韩国峰抬眼看了看她，“银豆，不是我说你，有时候你和你哥一样，都少了一点魄力，你爹的那样子，你也看到了，虽然还在瞧大夫，可是这辈子估计也站不起来了，韩家那么大的基业都得靠你和你哥了。友葵打小儿心就善，虽得人心，但是没法子立威，队伍里需要个好相与的领头人，却也得有人镇得住场面才行，我和你大杰叔总有一天会老的，总不能事事都要我俩出头，你们自己也要学着独当一面了。咱们家本就不是出小姐，少爷的，和北平那些咬文嚼字舞文弄墨的不是一路人……”

一番话说的银豆有些动容，其实有些情况她也知道，只要自己姓韩，自己就注定不是闺房里绣花写字的女儿。“叔我知道了。”银豆抬手将手枪上了膛，站远了两步，对着地上的人开了枪。枪声“砰”的一声，瞬间在巷子里蔓延出浓烈的硝烟味道。

地上那人的哀鸣在枪声的余震中响起，银豆头也没回的转身出了巷子上了汽车。韩国峰刚刚教银豆使枪的时候，小姑娘手指细嫩，右手食指第一关节和虎口处，很快就长出了薄茧。年岁长了，茧又慢慢的消去了。这回憨豆冷不丁的开一枪，原先有薄茧的地方没了缓冲，震的生疼。

韩银豆和韩国峰前后脚离了巷子。汽车慢慢开了出去。不远处韩家的另一辆汽车就顺着原先的轨迹进来，下来几个深色衣衫的年轻人，将巷子里疼的，呻】吟不止的那人搬上了汽车。韩国峰其实早就有令，不管银豆打算怎么处置这个人，韩国峰都不会留活口，这么多年的东征西战，韩国峰见过的死人，或许比他见过的活人还多，一个让银豆受了委屈的更加不可能只废他一条胳膊这么简单。北平的王法，北平所有的道理与规矩，在真枪实弹跟前都似乎打了折扣，回想韩万生刚到北平时，北平的大家伙对他的谄媚态度，或许就是怕哪一天惹的韩万生等人不高兴就也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暗自里打的半死不活，连夜找个旁人不知道的地方活埋了，一个人就这么死的不声不响，死的一点痕迹都不留。

“国峰叔，回去这事就不要和我爹和我哥说了，不然又得前前后后的解释，怪烦的。”银豆不知是不是累了，眼皮半眯着和韩国峰这样说着。

“银豆说啥就是啥呢。”

韩银豆刚刚开抢的时候，满脑子想的还是润琦，白天和他说的那番话，那番话，其实银豆，听得半懂不懂的，但是润琦说话的表情现在还似乎在眼前似的。韩银豆活的这十几年，第一次那么的为自己是一个韩家人，是韩万生的女儿而感到懊恼。食指第一关节和虎口的疼痛，似乎都在告诫着自己，自己所喜欢的，向往的那些和安润琪有关联的罗曼蒂克和风花雪月，那些北平的洋人馆子电影院，都只是自己人生中的过客罢了，他作为韩万生女儿的宿命是最终还是要回归到枪林弹雨，血肉横飞的世界中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