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帮我烧壶开水就成，我不是不会使煤炉吗？”安润琦也自知使唤不动他，只想赶紧把咖啡喝到嘴，便可以精精神神的去上班了。

这时忽听的客厅里的电话响了。安公馆因为公事经常与使馆的洋人联系，所以家里的电话线是连着电话厅的，倒不至于因为停电而罢了工。

“您烧您的水，电话我来接。”

电话是从医院打过来的，是日常负责安老爷子身体的爱德华医生的私人，洋鬼子的中文说的走形，听见是润琦接的电话边换成了流利的英文母语来。所讲的事也简单，只是安老爷子一些日常的身体检查罢了，说是这爱德华医生，再过几天就要回美国去了，因为行程安排的比较匆忙，只能打扰的，一大早来电话，要求安老爷子将下月的日常体检挪到今天来，问安老爷子得不得空。

“那自然是没问题啦！今天上午我就带我的父亲过去，您在医院等着我们就行，我们过一会儿就到了。”

“怎么了！”老陆倒是忠仆，听见安老爷子的名字，条件反射一般，赶紧关切的过来问问怎么回事儿。

“你上去把老爷子喊醒吧！今儿个上午要去医院做点检查。”

“顺便把王妈也喊醒，喊她起来做早饭。”

“不用了，这检查要抽血的，得空着肚子去。”

“那能喝热茶吗？那是老爷子一起来就想喝茶了。”

“茶也不能喝。得，空，腹。”润琦生龙活虎起来，刚刚与爱德华医生一顿英文交流，老陆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把老路给吓唬住了，润琦立马觉得自己在安家的地位又因为一个电话而上升了不少，更让安润琦感到开心的是，他知道，家里大嫂和小姨都不愿意去洋人医院，老陆又一句洋文不懂，家里二哥也不在，只有自己能带着安老爷子过去，自己突然有了不去上班的借口——完全不是因为自己惫懒，只是实在是抽不开身罢了。

整理了一下说辞，润琦觉得这理由甚好，便也不觉得羞愧难堪的给学校去了电话，学校的电话幸好也能打通。黄玉兰显得颇为通情达理，只让润琦将家里事情安排好了再说，并同时告诉了润琦一个不幸的消息。

润琦讨厌死美国人说话了——那边爱德华也是，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要提前回国了，是非常意想不到的决定。这边圣约翰的黄玉兰也是，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因为昨天出了一场意外，你们班上的一个叫韩娟的女孩子和另一个班上的刘敏芝被激进的学生误伤了，住进了医院。

“哦，这样啊。”润琦，想着幸好是在电话里告诉自己了，不然若是黄玉兰当面同自己说，自己还不知道应该扮演出怎样的神情——润琦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昨天的班上有个叫韩娟的，也不在意刘敏芝有没有出什么事，只觉得这些美国人说话既又美国式的夸张又有北平人见面聊天特有的假模假式，半土半洋，成了个四不像。

“听到这个，我真感到抱歉呢。”润琦用最经典的英文对话应付着。

黄玉兰也没想到润琦会是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表现，倒显得自己这话说的多余了，便告诉润琦自己的新想法，“您的父亲也是在协和医院做检查是吗？”

润琦心想大事不妙，心里开始嘀咕起来。

“今天上午我就准备去协和医院看望这两位受伤的学生，请安老师与我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