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君突然紧张起来,“你要问什么?”
友葵拉曼君来了院子里。天气热,院子里就一棵小歪脖子枣树,两人停在树荫底下。
“我只想让你说实话,你爹倒底是怎么回事儿?他是不是抽大烟?”韩友葵虽说是有钱,可是也不想做冤大头。他知道这房子是曼君家的祖宅,知道曼君家里先前应该也是有些祖业的,又见宁老爷子瘦的和个大刀镰(螳螂)一般,便猜着是不是老爷子有烟瘾。
“现在大烟也不是戒不了,听说北平就有德国医生能帮人戒大烟的。”
“他不抽大烟!”
“那他就是赌钱喽!”
曼君更加窘了!她自己想想也是,这告诉谁,谁能信呢,自家老爷子就是有这个本事,吃喝嫖赌样样不沾,可就是能霍霍去那么多钱来。
“你别问了,我会想办法把钱筹给你的。”
“我不用你还钱!”友葵有些恼了,“两万不是小数目,你到哪去筹?只能是去找润琦帮忙!”
“先前我爹也找这伙儿人借过一次,那时候实在没办法还了,差点被他们把这套祖上的房子给抢走了,那时候多亏了安少爷帮我,您瞧,我欠了一个人的人情,现在已经是还不上了,总不能让我再欠您吧!这么长时间您已经对曼君很是照顾了……”
“当初我认识你,也不是为了图一时快活,是想同你好好交往的,你干嘛这么一直把我往外推呢?”
韩友葵当真是讨厌死北京话里那动不动就冒出来的“您”了——客气生分的让人打颤,“你若是不想惹我,当初就别认识我啊!既然都走到现在了,现在倒是撇的干净。”
“我只是不想连累你而已……”
“这又算什么呢!你同我说,我一定能帮你的啊!”
曼君拗不过他,只好把父亲的情况与韩友葵说了。
这宁家当初也算是显赫的人家,大太爷爷那辈便是吃朝廷饭的人,宣统年间,革】命军把皇上赶跑了,一些子没陪着宣统皇帝出关的人便只好留在了北平,宁家老爷子就是其中的一个,可是这么多年的公子哥生涯,倒是也没留下一星半点儿能糊口的本事,只好靠吃祖上的基业过活,能卖的古董宅子,连祖传的坟地都没有放过,只剩下这一处儿祖宅了。
“我爹不仅没有谋生的本领,当初那些遛鸟逗蛐蛐儿的爱好却是一个没有落下,加上人又假仗义,当初跟着他的那一班弟兄,他又见不得人去拉洋车扛大包,又愿意去装局气去接济他们。本来窟窿不大,滚雪球,拆东墙补西墙,倒是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韩友葵一把揽过曼君进了怀里,用手摸着曼君的头发,“我知道了,你也不要有什么压力,既然是这么回事儿,倒是比伯父抽大烟逛窑子那些子陋习要好得多了,你也不要担心了。”韩友葵便说便从口袋里拿出支票簿子,“你拿着这个。看伯父怕是伤的不轻,你带着他去医院看看吧!”
“你把这个拿回去吧!我这儿还有点钱。我就怕我爹遇上你,私下到你跟前借钱,那我真的是一点脸都没有了。”
“他若是去玩鸟斗蛐我自然是容不得他的,可是若是他拿钱去接济别人倒是好事,我能尽自己的力量,也会尽量帮他的呢!”
“可是,我不想……”曼君说着说着,竟是眼泪要留了出来,“我实在是不想欠你的。”
韩友葵声音在曼君头顶出现,“没事没事呢!我俩之间说什么欠不欠的。”
韩家的司机进了曼君家的院子,拉过韩友葵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原来是韩家在西北的军队里发生了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兵变,几个小连长带头造了反,虽说是让韩大杰把人逮了回来,可是韩万生还是挺生气,打算回部队上,好好的惩戒一下那些个带头闹事的人,便打算回去一趟。
韩万生大半年没回去了,家里人便想着给韩万生办个酒席饯个行,这会子韩友葵也是时候回家去了。
“曼君,既然伯父已经没事了,我也不好在你家里多呆了,正好我家里也有些事儿……”
“那你就快回去吧!别耽误了你的正经事儿呢!”
曼君把韩友葵送到了胡同口,韩友葵半个身子都在汽车里了,却是又见曼君刚才急的眼眶发红,心里怜爱起来,便又出了汽车,“你不要难过了。有我在呢,你也不用怕什么了。”说着便抱住曼君轻轻的在曼君额头上亲了一口。曼君有些提不起精神,只微微的点了点头。
“有什么事儿就打电话给我,我都会帮你的,你放心吧!”
“嗯,我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