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再看这土包子!虽也是西装革履吧,可是一看还是觉得奇怪,租来的衣服似得,像是给猴子穿上了西服,手脚都不利索了。
润琦心里觉得这穿西装的猴子的比喻甚好,竟是无意识的笑了出来。
韩友葵见眼前的公子哥儿盯着自己莫名的发笑,这般场合下本就不自在,便更觉得有些羞了。
“没想到,韩将军这么年轻,真的是英雄出少年啊!”润琦抬手向友葵敬酒。
“不不不,”友葵人也机灵,“怕是安少爷误会了,那是我父亲。”
“哦,那就是韩小将军喽。”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可以说是尴尬万分,丁鹏宗说媒似得将两人拉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润琦也不想与这小土包子找什么话题,还是为猴子的事儿,暗暗发笑。
一旁宁曼君终于甩掉了一直搭话的美国佬,得了空闲,走到润琦旁边。
韩友葵,曼君也是第一次见,她倒是没遮掩,摆出了她的社交姿态,“这么俊的公子哥,之前怎么没见过?”
韩友葵从军队里出来,这般场合也是第一次见,像宁曼君这样的烫卷发,妆容精致摩登女郎,自己哪里见过,又听得她毫不掩饰的夸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垂眼笑笑以作回应,扯动了嘴角旁的只有一边的浅浅酒窝。
“我叫韩友葵。韩万生是我父亲。”
“原来是韩将军的公子啊!怪不得曼君之前没有见过。”
花孔雀带来的是另一只花孔雀,宁曼君身段婀娜,脸上自生的媚态,在这生人跟前,倒是言语里庄重,“韩少爷别拘束,这酒会大家也都是随便说说话,韩少爷您刚到这儿估猜也觉得不自在……”
安润琦醋意大发,不懂其实曼君是怕他自己尴尬才过来搭话的,“曼君,”几乎差点就快扯住她手腕,将她拉走了。还没等自己伸手,大厅里却是有人用话筒发话了,韩友葵便放下了手中酒杯,站在了厅中父亲的身边。
丁总长冠冕堂皇的客套话说的差不多了,安润琦也总算是亲眼见到了真正的大傻子——韩万生——倒是和他想象中的样子差不太离。
这个韩万生操着一口浓厚的西北口音,声音浑厚,倒是个宽厚的长相,“说什么照应不照应的嘛,老韩我也只是一介武夫,这北京城咱也不熟悉,以后还是得仰仗着大家的呢!”一话毕,便又是一群人争相上前的阿谀奉承。
现如今形势动乱,拉兵敛将,但凡有点势力的都想往北京城里挤。
西北地势严峻,兵力分散,易守难攻,过的是提心吊胆的日子。加上那边的局势也乱,你方唱罢我登场,韩万生年纪也大了,身边一批兄弟为自己出生入死,拿着枪杆子和性命换来的钱,也是几辈子都花不完了,这韩万生是仗打够了,钱敛足了,这才带着妻儿老小,来北京养老来了。
上面说的热闹,宁曼君又趁机到韩友葵身边,与他聊得火热,没几句就把人家底摸得一清二楚,回来的汽车上同润琦一一聊到。
“你是说,他还是家里的独子喽?哼,小土包子,命倒是还不错!”
“呦!怎么了?三少爷倒是羡慕起人家来了?”
“我羡慕他?我羡慕他做什么?”安润琦边说边下意识的又点了一根烟,“我倒是作践自己,羡慕那个小土包子?”
“你别抽了!”曼君将香烟夺过来,顺着车窗未关严的小缝扔了出去,“你啊,就是嘴硬,土包子,土包子,人土包子十万大洋买个宅子眼睛都不眨一下,人土包子比你有理,一口一个宁小姐喊我。”
“哼。”安润琦肚里的香槟有些酒劲涌上来,“你个臭不要脸的,就是看那小土包子长得还不错,估猜给自己找下家呢!”安润琦吃着飞醋,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这回曼君没把烟抢下来,只是恨恨的说,“你就抽吧!抽死了,我就算找下家心里也安稳些。”边说边从手袋里掏出个蓝丝绒的小盒子递给润琦。
“这是什么?”
“你打开。”
安润琦打开盒子,里面正是自己几天前在白俄馆子里做抵押的手表。
“怎么在你这儿?”
宁曼君眼睛里有水光,“是谁说,自己立马就去赎出来?我过去时候,那老板都以为你不去了,准备把手表去当了……”
“曼君!”润琦没有了刚才叫嚣的样子,倒是生出了几丝歉意,“我这儿跟前事情一忙,就给忘了……”
“安少爷自然是想不起这般琐碎不重要的小事的……”
“曼君,你这赎回来花了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没事……”
“曼君!”
“真没事。”曼君嘴上说着,眼角却是缓缓留下了一滴泪。
安润琦最见不得女子哭了,瞬时心软了,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有什么好哭的。”
虽不是好话,但是字间都是温柔。
到了宁曼君家,汽车开不进去胡同,但是曼君也没让润琦下车送自己进去,“你穿的这么少,又喝了酒,还是早点回医院去吧!别再吹风受冻了。”
安润琦目送着曼君走进巷子里,关窗让自家司机开车并嘱咐他说道,“回去之后,别在家里乱说话,知道了么?”
“小的知道的,三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