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昔日情分(2 / 2)

陛下,臣不配 饮鹿 2795 字 2021-05-19

白日里容暮书房的轩窗关得紧闭,一方暖炉此刻无声地放着红褐色的暖光。

见了容暮,一身褐袍的周渠眉开眼笑,躬腰问安:“丞相大人安。”

“周老板来得及时,本官正打算去少将军那处看看。”容暮刚巧收拾好准备去华淮音那处,索性带着周渠一起去看华淮音。

沿路,容暮笑着同周渠交代华淮音的近况:“宫里御医说了,少将军身子骨底子好,当初晕厥过去一为疼痛,二为牢狱里饮食不佳,如今腿骨用了药,又三餐定量,少将军的身子已经渐渐养了回来。”

“一切都劳丞相大人了。”周渠黑白分明的双目中流动着感激,“要不是丞相大人及时出手,少将军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容暮摇摇头:“他未做过的事不用认,自会有公道在。”

周渠连连应下,面上到底是恭敬的模样,一路上周渠都在对容暮致谢。

华淮音的腿养的不错,还好没伤到骨头,否则伤筋动骨百来天,纵使现在接上了腿骨,华淮音也需在榻上安稳躺些时日。

糙惯了的华淮音鲜少这般养尊处优,一早就醒了,当下翻着容暮送来的话本子。

一边觉察里头男女痴缠着实无趣,华淮音一边又忍不住翻向下一页。

周渠过来时,就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斜靠在床榻上,手上还翻动着书册。

“这?”

周渠无声地停下脚步,狐疑地看了容暮一眼,眼神里似在暗问容暮里头安生看书的……可真是少将军?

容暮顿首。

他送来不少东西供华淮音玩乐解闷,可最后华淮音把弄着画本子不松手。

他也觉得稀奇,但也随他去了。

华淮音早就在等着容暮过来了。

每日这个点容暮基本上都会过来瞧瞧她,也没什么大事,不过闲散说两句。

刚开始华淮音还会觉得别扭,他不过伤了个腿,就被人这么关切地照料着,作为一个粗心的武将,若是传出去可不就会被他那些好友嘲笑着。

虽心里这么想,但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袭来,华淮音面上已经聚了笑。

作为一个武将,华淮音总是坦诚地扭着一股劲儿。

“丞相来了?”

“醉仙居的周老板过来看你了。”

华淮音和容暮同时开口,粗狂和清雅的两道声音恰好撞在了一处。

容暮浅笑,华淮音挠挠头将视线移到容暮身后。

看到周渠来了,华淮音面上更为欣喜,咧着嘴笑的时候连带着面上疤痕都少了些嶙峋凶悍。

“你们聊,本官先出去。”容暮让仆从新沏了一盏茶水,便委身离开。

可白色声影消失眼前,华淮音还直盯着人家离开的方向。

特意过来的周渠看在眼里,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华淮音这才回神:“周叔……”

“我看少将军乐不思蜀。”看他安好,甚至现在同年前比,腮帮子还圆润了些,周渠眼底漏着光,继续道,“看来丞相大人的确将少将军照顾得不错。”

华淮音低头嘿嘿一笑,只夸着已经离去的容暮:“他同普通文臣不一样。”

还怪会照顾人的。

“可不就不一样,否则谁敢把你从天牢里捞出来。”

周渠也知容暮是个可靠之人,否则远在北疆的华老将军也不会将华淮音托付给容暮照料。

此外,周渠觉得容暮这张脸总让他觉出几分熟悉之感。

犹似故人。

但一时半会儿周渠也想不出容暮似谁。

思索不出,周渠便不去为难自己,华淮音的处境才让人棘手——丞相大人将他从牢里带出来,华淮音这厮就想着同丞相大人一齐去江南。

“不可!”

华淮音话还没说完,周渠当即反驳,“少将军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怎能轻易出灏京?”

“可容暮他说,可以同我一起去,我们不过是去养身子罢了,况且陛下都说我是被冤枉的。”

“那不过是陛下给丞相大人的一个面子罢了,但丞相大人的面子又能护着你多久?”见多识广的周渠恨铁不成钢,又气又惑然:“况且你就这么相信丞相?”

华淮音气得紫涨了面皮,怒目圆睁:“周叔,你不要这般说他,他才不会害我的!”

周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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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且不知屋里二人起了纷争,容暮从华淮音屋里出来就转身回了书房。

书房里正摆放着周渠当初送来的一盆梅树,花枝还在盛开,红艳艳的花朵为整个书房添了几抹鲜丽的色彩。

抚弄着柔嫩的花瓣,容暮面色晦涩。

当下他和华淮音在丞相府被楚御衡的人暗中看管,要送华淮音兀自出京已绝无可能,唯有借助外人……

福至心灵,周渠的到来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容暮提笔磨墨,如平素一般在书桌前开始描字。

这一写足足写了半个时辰,桌角的细碎成团的纸页堆了一小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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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求人办事,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容暮便特意将周渠留下用膳。

周渠也不知和华淮音说了什么,从屋里出来后面色就不大好看,但席间还算恭敬守礼。

可氛围堪堪,不算和洽,容暮咽下碗里蛋羹,审视一直黑脸的周渠,随意一提:“本官知周老板经商人脉广,现下还有一不情之请……”

周渠微愣,抬眼:“大人请言。”

容暮素手搅动着蛋羹:“本官和少将军都有伤在身,便商量着一同去江南住住,可惜身边无人可去那处打点,本官想拜托周老板在那儿寻一处好宅子。”

灏京的水太深,为了得以保全自己,他还是远些权势的中心为好。

届时他再操作一二,趁机将华淮音摘出众人视线。

周渠本就被华淮音磨得没了脾气,自知华淮音铁了心要和丞相去江南,他只得为华淮音日后在江南的舒服日子张罗着:“这事就交由草民去办,大人放心就是。”

膳后,寒暄之余,容暮亲自将周渠送到丞相府大门外头,宋度还捧了那盆梅树出来。

容暮指着梅树,微抬起下颌语气轻缓:“这花儿在本官府上有些娇气了,不若还是周老板带回去养着吧。”

能成为京城四大皇商之一,周渠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丞相大人怕是有事交代给他。

于是周渠拱手接过红梅:“日后得了更好的,草民再献给丞相大人,至于大人所说的江南何处适宜养病,草民回去就好好寻一寻,不过那儿本就钟灵毓秀,可不就是疗养的好地方。”

“嗯,那有劳周老板费心了。”

“大人这话折煞草民了,那少将军去了江南以后,还需大人多费些心了。”

“那是自然,本官欣慰有少将军一路作伴。”

容暮含笑看着周渠的马车一路离开。

等到回了书房,宋度还不适应屋子里没了红艳艳的梅树,当下收拾着桌上的那堆废纸,看揉成团的纸片堆了快半桌,宋度无意道:“大人今日错的字有些多了。”

“心不静罢了。”容暮清浅看去,敛下目中的寒意不再多做言语。

明明即将卸下所有的政务,他却依旧如同被压在巨石下,一呼一吸都颇为沉重。

今日他说要周渠去江南找宅子的话,就是刻意说给楚御衡安置在府上监视的人听的;至于那盆返送回去的梅树,则藏着他真正想要周渠替他安排的事项。

灏京就是一方牢笼,只要他不走,就永远会困在这方寸之地中。

所以他暗自在梅盆疏松沃厚的黏土里留下信条,托周渠寻一众踏实可靠的人士和出京的隐秘小道,届时护他和华淮音安生离开灏京。

做这些不过未雨绸缪。

若用不上还好,但若是用上了……

容暮眉宇蓦然一蹙,那他同楚御衡的情分就彻底消弥了。